周璨笑了一声,仍旧不慌不忙地盯着他,“那迟迟不归呢?”
叶继善眨巴了几下黑溜溜的眼睛,与周璨相视不语,片刻,他才正色道:“既然王爷如此问了,草民也明人不说暗话。草民留在西境,套着林小副官和王爷您的近乎,确是另有所图。”
连林晏都沉着脸看过来。
他们寻了这么久的达木丁,叶继善说瞧见就瞧见了,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周璨手指点着手杖,语气漠然,“所图为何?”
叶继善拱了拱手:“图王爷您贴身医师一名,姓方。”
周璨手杖一滑。
林晏摁着额角转过头去。
这厢正被叶继善搅和得无人说话,一片难以言说的寂静,楼下却忽地吵闹起来。
不知是哪里出了变故,浓烟滚滚,表演用的马匹蹿了出来满场乱跑,鸟雀叽喳,没被关紧的都扑棱着翅膀四散飞逃。
周璨啧了一声,“有变。”
他还未来得及站起身,便见林晏往那栏上一踏便飞身落了下去。
“安儿!”周璨咬牙,气道:“你给本王回来!”
林晏充耳不闻,顷刻身影就被浓烟吞没了去。
叶继善赶忙来拦他:“王爷,我们先赶紧出去。”见周璨还死死盯着楼下的乱象,他劝说道:“您的人和我的人都在,林晏不会有事的。”
周璨被他搀着往外走,一面脸色不善地嘟囔:“教他习个屁的武,疯起来拽都拽不住,是不是得跟初一似的套个项圈才行。”
叶继善心道林晏这前途果真迷茫啊,人家王爷哪里把你当儿子养,分明当宠物养啊。
第二十七章生变
林晏被浓烟呛得眼湿胸闷,手背贴着口鼻,艰难寻觅达木丁的身影。
揽月盯人断不会打草惊蛇,达木丁如何发现的?
正想着,耳后一凉,林晏就地滚倒躲避,再一摸后颈,一手的血。他回头一看,几个蒙面黑衣人正朝他攻来,他瞧见他们手里的剑和起手式,便知他们并非番邦人。
看来这便是周璨说的另一伙抓鱼人了。
林晏随手用刀挑起角落几个木笼,抽身往浓烟深处而去。
这伙人认识自己,还敢下杀手,一定是刘封的人。他们还在此徘徊,说明他们也还未找到达木丁。必定要在他们之前逮住达木丁,否则被他们杀人灭口,他小舅舅和外祖父的案子可就真沉冤莫白了。
林晏虽习武多年,但在这西境商道上,并未有太多杀敌经验,唯一一次杀人,也是因为当时那伙匪徒破釜沉舟主动来攻击军队。林晏心知自己在这帮刀尖舔血的死士们身上讨不了好处,因而并不恋战,只想先抓人。
大厅临时搭了巨大的马戏台子,此时那些变戏法的跳舞的都跑得没了影,这四周烟大却无明火,这戏台架子多是木制,若是真有火,想必用不上多久这大厅早已成一片火海。想来是达木丁这狐狸发觉了危险,点燃了某些特质的烟弹,好在乱势中趁机逃跑。
林晏冲进后台,外头偶尔有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揽月的人与他们交上了手。他迅速排查了可供人躲藏的箱柜,并未发现人影,倒是差点儿被胡乱扑腾的鸟雀拍脸。他正想换个地方,便听见角落里有动静,那本是拴养马匹骆驼的地方,现今只剩下一匹老骆驼,一派淡定地跪坐在那,也不知在嚼些什么。
林晏举着刀敲了敲柱子:“谁在那儿?”
一阵窸窣后,一名着金绣红纱的舞女怯怯地探出身来,她戴着镶彩羽的夸张面具,手环脚环叮当作响。她指了指拴住骆驼的缰绳,慌张地说了一堆番邦话,林晏一句没听懂,但看明白了,她是想要将这骆驼给放了。
林晏瞧见她因为费力解绳手上磨出的血痕,举刀将缰绳斩断,道:“没着火,无甚危险,你瞧,它也不逃。”他伸手朝舞女招了招,“我带你出去。”
舞女抱着骆驼的脖子亲吻它,又嘟囔了些什么,这骆驼竟当真站起来走了。她似乎是看清林晏年纪小,长得又温柔无害,这才挪出来,瞧见林晏满手的血,又吓得后退了几步。林晏将手在裤腿上蹭了蹭,重新伸出去:“莫怕。”
林晏拽着她,快要重新回台子那时,舞娘拉住他,指了指侧边。原来墙上画毯掩盖下,那里还有一个小门,想是专供表演者们出入的。
进门没走几步,外头清凉的夜风便钻了进来,林晏回头看了一眼舞娘,忽然道:“姑娘,你的眼睛挺好看的。”
那舞娘脚下一顿,林晏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那面具几乎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上头贴珠画彩,几乎瞧不清佩戴者的眼睛,林晏这句话,说得毫无由头,透着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