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巍灌了个够才下意识地想自己也不是头一次对秦冬阳嘴黑,之前小助理的反应从未如此激烈,同时又忍不住抚心自问了下:好像对别的助理也没这样,到底是欺负小孩儿欺负成了习惯,还是这二年来日益暴躁,不好好做人了?
非得难为个老实头子干什么啊?
林巍轻轻叹了口气。他是生而精明的人,感知力强到堪称慧眼如炬,秦冬阳还是小少年时两人就认识了,某些闪烁躲避且又含义复杂的眼神,过来人怎会看不懂呢?可他得装不懂,自己是有沈浩澄的,那是千辛万苦拼命追来的大宝贝,得供奉着,任何歪心思都不能长,注意力也不能多往别的事情上放。
况且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弟也不可戏,秦大沛是自己的好哥们,秦冬阳是弯是直不要因为认识了他林巍。
男人弯了有什么好?即使有了沈浩澄,林巍也总是想:曲线总比直线绕远,选择面一下就变窄了,许多困难阻碍都是当路巨石,根本绕不开的。秦冬阳看起来那么弱那么软,肯定忍受不住个中苦痛。
误人子弟的责任不好承担,只能装不知道。
自己虽然是个同性恋,并不盼着谁谁都来一个战壕,最好知难而退,最好痛改前“非”。
非!
林巍又忍不住嘲笑自己——还真是林北得的儿子!
他把空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里,拨过电脑预约会见。
最近压了太多郁闷,干脆去与那个范晨碰碰,互相抛抛垃圾。
小景也来复印东西,见秦冬阳呆呆地,就用胳膊肘捅他,“怎么了?”
“没事!”秦冬阳回过了神,赶紧整理情绪。
“我有事。”小景叹口气说。
秦冬阳自然看他,“怎么了?”
“大肥鸭子又落你们嘴了!”小景往他手上资料示意一下,“是那个老鼠仓案吧?钱律两眼放光地盯着,李律又偏心眼儿,伸手就给林律了!这一上午的脸耷拉得……我都不知道该蹲着接还是跪着接!”
秦冬阳不由笑了一下,“说得这个严重。大研究生,跪字都用上了!打工是不容易,也别自我奴化。”
说完他立刻联想起了“私奴”二字,胸口又闷起来。
“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小景仍用胳膊捅他,“获益者总能吃相优雅!当谁都是你的林律?总把助理当自己人,事事护着?像我这种不入上级心的跟班儿,得好处没份儿,人家要倒垃圾的时候咱就得是桶子。生存不易啊!”
秦冬阳没法评价后面的话,只蹙眉道,“咱所也不缺案子打,不干这件干那件么,钱律至于的吗?”
“真能装相!”小景伸出食指点一点他,“当着明人还说暗话。咱们干刑辩的,处理打仗斗殴杀人放火肯定不咋稀奇,你都当三年助律了,遇到几起老鼠仓啊?对于年轻律师是添阅历长经验的难得挑战,对于林律钱律这种资质的而言可是把名头响到有钱阶层的利器啊!救多少杀人犯于刀下能动自认不会杀人者的心肠?管你多能干哩,大老板们个个都沾人命官司不成?可是叫个有钱的在经济上都得有点猫腻吧?这就是玄机,一炮而红的玄机!”
秦冬阳根本没有考虑这些,片刻之前还想消极应付的心立刻就被小景这几句话给说没了。
能不能一炮而红不是他能左右的事,这么大的挑战面前,不可以拖林巍的后腿。
老鼠仓案的前期案头整理工作足足用了两天半,也只算捋捋步骤。
秦冬阳亲耳听到林巍给t市的证券营业部打电话,找负责人预约见面了解情况以及调取证据的时间,而后又同长山区经侦科联系,询问案情进展,想借他们传唤同案或者证人的机会见见其他涉案人员的面。
这案子属于两地联查,立案立在h市,许多大部头的工作都在t市以及与其紧邻的几个小城市里,警察叔叔都要频繁出差,林巍和秦冬阳自然闲不了的。
“不能干等着阅卷!”林巍告诉秦冬阳说,“咱们得与公安并驾齐驱。掌握到的东西越晚越少越失先机,你准备下,明后天咱们就出门。”
“明天得先去见范晨。”秦冬阳提醒他说,“您自己约的。”
“哦!”林巍听了点头,“我把这个坏种忘脑后了。”
“所以,”秦冬阳长长地耷拉着眼皮,“助理的工作就是助理的工作,您别总抢过去干。大律师就管大律师那份儿,给小助理留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