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醒,已然天光大亮,章云在被窝里身了个懒腰,感觉身上的酸痛好了些,不过农家一年到头都得早起,这会正月里,加上身子不怎么舒服,她就有些犯懒了,没有起身,而是继续窝在暖和和的棉被里,啥也不做,光这么躺着,就觉得开心。
不知躺在被窝里多久,周氏推门进来了,一眼瞧见章云睁着眼,就笑道:“云儿,小娟来了。”
章云忙扭头看去,就见到常娟从周氏身后窜了出来,“你娘说,你伤风了,这大过年的,居然要躺在炕上,要换了我,我准得跳脚。”常娟一下跑到了炕边,还没等坐下,就已经一气把话嚷完了。
“那是,要不你娘咋会叫你皮猴,你就跟满山头的猴子一样,整天窜东窜西的,哪里空得下来。”章云脸上一本正经地数落,心里却憋足了笑,见常娟双眼瞪大的样子,一下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常娟一屁股坐在了炕边,手指头在她额头上戳了把,嗔道:“我难得出来,没我娘念着,你到来凑一脚,想当我第二个娘啊,等你病好了,看我不打你。”
“尽胡说,我才不想要你这么难管的闺女。”章云笑着回了一嘴,就准备坐起身来。
常娟想想自个的话也确实是胡话,就跟着笑了起来,见她挪动身子准备起身,忙上去将她摁住,笑道:“别起来了,我又不是啥客人,你躺着我坐着,也不耽搁讲话,要是这么一起身,病重起来,那可咋好,听我的,快躺下。”
也许是常娟常年在外跑跳,身量长得比其他姑娘都要高,手上的劲儿也大得很,这么一摁,章云哪里还坐得起,不得不躺了下去。
章云刚躺回炕上去,周氏就又进来了,手里头捧着两只大碗,里头堆了各种吃食,“娟子,这些放着当零嘴,你甭客气,多吃点。”说着话就用脚拨了墙角的板凳,想要把它拨到炕边来。
常娟忙起身跑过去端起了板凳,走到炕边放下,嘴里笑道:“嗳,大娘,我一定会多吃点,谁让云儿只能瞧着,却不能吃,眼馋死她。”
周氏呵呵笑了起来,常娟的性子向来爽朗,她是极喜欢的,当即也接口开玩笑道:“行,就让她眼馋,搞不好心里一急,病就给急好了,那时候大娘还得多谢你呢。”
章云见自个的娘连同闺蜜一道开她玩笑,就觉得逗,不由咯咯直笑,周氏、常娟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们说话吧,我就不在这碍着了。”周氏把碗都搁下后,就转身出屋,刚走到门前,突地扭头过来道:“真的,那些个炸响铃,小娟你带点回去吧,这东西做着可费功夫了,你一次送这么些过来,咱们咋好意思收呢。”
“大娘,我不客气,你咋反而和我客气了呢,你尽管收着就好,再说我要带一些回去的话,我娘会以为其余的被我偷吃了,根本没送过来,大娘也不想我挨骂吧。”常娟说着就装出苦脸来,周氏自然晓得她是说笑,想想也就不再推拒,笑着道:“既然这样,那大娘就收了,回去后,代我谢谢你娘。”
“嗳。”常娟干脆地应了声,脸上又露出笑来,周氏不再耽搁出了屋。等到周氏将门合上,常娟才向那些吃食看去,瞧着花样繁多的零嘴儿,不由笑眯了眼,“呀,你家这么些好吃的,还有炸麻叶啊,这个我最喜欢吃了。”嚷着就伸手进碗,捡了炸麻叶丢进嘴里去,嘎嘣嘎嘣咬了起来,另外只手也没空下,抓了把炒豆子在手里。
“你这炸麻叶是咸的啊,这样挺好吃,比甜的好吃。”常娟嘴里咬着,说话也不耽搁,话儿说得嘟嘟囔囔的。
章云笑道:“你要喜欢,待会回去时,装些带走就是了。”常娟也不客气,当即就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吃食,门又被推开了,周氏进来笑道:“春花、秀花、小翠也来了。”说着就朝外嚷道:“快都进屋来吧,吃的东西都摆在屋里,你们尽管多吃点,要不够再拿。”
“嗳,大娘。”
“婶子别招呼咱们了。”
几个姑娘家纷纷笑着进了屋,常娟一下跳了起来,跑上去拉住小翠,笑道:“你咋也来了?”小翠同常娟都姓常,算是远房堂姐妹,平日里也挺要好的。
“昨儿程子哥送来不少炸年糕,今儿我娘就让送些花生糖过来,正好我大哥和栓子也想过来找程子哥、兴子玩,我就一道跟了来。”小翠笑嘻嘻地说了起来,常娟当即拉她过去坐下,并招手让春花、秀花也坐过去,王家这姐妹俩,平日也是常一起玩的,熟得很。
屋里来了这么些姑娘家,章云在被里再窝不住,就坐起身速速将棉袄给穿上,常娟忙将枕头给她垫上,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在炕头。
一屋子女娃儿,哪里还能静得下来,一时间全都叽叽呱呱、嘻嘻哈哈地说笑了起来,手里头也没闲着,抓着碗里的零嘴儿,美滋滋地吃起来,聊天吃食两不误,屋里头别提多热闹了。
章云靠着炕头,笑眯眯地听她们说话,大多说的都是谁家姑娘得了身花衣裳,谁家媳妇买了好看的绢花儿,谁家小娘子涂上了红胭脂,这些爱美的话题,不管到哪个年代,都是姑娘们最爱谈论的事,章云听着这些话,不由想起大学寝室里的情形,基本上跟这差不多,徒然增了几分亲切感。
话题虽然差不多,可章云毕竟心里年龄稍大了些,又加上感冒嗓子有些哑,因此只是少少插上几句,大多时候都是听着,说道热闹处,就跟着哄笑一番,还有身边的常娟,好似也不太喜爱这些话题,也同样听得多,讲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