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古神,传说有太多。女王建立白薇朝以后,派人将这些传说整理成书,发于六州,供各宗各派传读。从此,万宗归一,所有人都知道了,众灵的始祖是艽母。既然始祖是艽母,那么由艽母身躯所化的古神,自然也是神祇中的神祇,理应享有更多的崇拜。一开始,众古神不分高低,但是随着白薇朝的稳固,日月双神逐渐成为众古神中最尊贵的两位神祇。用女王教化六州的原话来讲:四肢口鼻,不论哪一个,都不能与眼睛相比!因为双神尊贵,所以自诩双神后裔的明氏尊贵,双神在众神间至高无上,明氏就在人世间君临四方。这一切次序分明,环环相扣,里里外外都合乎天伦人理,因而从来没有人问过:晦芒一个月神,为什么能令雷主雨?月隐时暴雨现,月出时万雷销。月与雷,雷与月,两者根本就矛盾至极,势不两立!“我说。”明濯竖起双指,手背上的血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赶着一颗,急着往下滚。他勾起的唇角弧度增加:“破嚣。”破嚣!每个通神者都熟知注神语,他们一生中要背下成百上千个类似的简化诀,正因如此,化简为繁也是通神者必须学习的事情,他们要熟悉译神的音律,把彼此的简化诀推回全句,这样才能清晰地知道对方是在向哪位神祇借灵,所以,当“破嚣”二字出口,小洛胥立刻猜出了它的全句。破天臣翼幕召嚣狂之雷——是雷,令雷一道,从来借的都是雷神之灵!“轰隆!”紫电撕破漆黑又沉默的天幕。“轰隆!”雷龙张狂扑出,被香神挤破的门窗齐齐大亮,周围刹那间犹如白昼。飞雪静止似的,在半空无声悬浮——“轰隆!”屋顶爆裂,强风仿佛被绞住了,在雷电交加的狂狼中四处冲撞。小洛胥刚坐起的身体如遭重撞,被风顶翻,身上的白薇袍兜住他,使他勉强能看清面前的景象。明濯的袍角飞动,雷枪势如破竹,再一次钉在门廊上!香神惨叫,在门廊处剧烈扭动,祂的尾巴——抑或是其他部位,重重地拍打着地面。因为无形,小洛胥只能闻到那股异香,这股异香像是香神的血,淌满了整个废殿。“啊——”香神发出类似人声的叫喊,分不清是头还是尾,祂拱在门廊上,居然咬住了雷枪。枪杆上缠绕的雷电立即爆开,炸到了香神,使祂轰然撞向另一侧。明濯脚步不停,朝左右各打了个响指。晦芒闻令而动,从他身后飞转出来,轻得像一阵烟雾。“铮!”晦芒轻轻拨动琵琶,外头随即出现了月光。不,把那光叫作月光太奇怪,因为它温温柔柔地伸入废殿,如同一张袍子,轻而慢地罩在门廊上。“铮、铮、铮。”晦芒垂下蒙着绸带的脸,两臂抱琵琶,另外两臂融入月光。风拂动晦芒的绸带,祂偏深的肤色与月光意外和谐,露出的下颔线条阴柔,使祂看起来像是个没有攻击性的凡人。明濯说:“吃了祂!”晦芒的十指忽然弯起,琵琶弦绷断,刮出刺耳的杂音。祂的背脊先发生变化,骨骼猛地向后挤,整个半身都弯成了弯钩。随着祂的变化,那一团月光骤然鼓动起来,如同咀嚼两腮。开始了——先是头,再是手!骨头嚼烂了,连皮带筋往下咽。头发扯不掉,塞在喉眼里……
明濯扯住领口,脸上的血往下淌,他琥珀瞳冷冷地盯着那团月光,喉结滑动,似乎在忍耐某种恶心:“给我吃快点。”月光咀嚼加速,几乎称得上是狼吞虎咽,香神再次发出悲鸣。明濯说:“太慢了。”他抬腿踩住香神无形的身躯,将还剩一半的雷枪从地上拔出来,塞入香神的口中。“噼啪!”雷枪在香神口中爆炸,异香顿时加剧,味道像是快要腐烂的果物。晦芒身体佝偻,四只手在脸前抓刨。小洛胥怔怔地看着眼前吊诡的场景,晦芒简直像个——像个畜生。明濯捡起琵琶,勾断的弦像被烧过的头发,隐隐有股雷击后的味道。不知道过了多久,晦芒终于停下进食,祂舔舐着手指,仿佛还没有吃饱。小洛胥拽起袍子,喉间吃紧,试图发出声音:“明——”他只是叫了个字,晦芒便如同被刺激到了。风。不是风,是白色绸带。短短一个呼吸间,晦芒居然已经来到了小洛胥的面前。离得近了才知道,晦芒比常人大出两倍,祂四臂张开,想把小洛胥也吃掉。明濯抬手,锁链声顿时响起。晦芒的身体猛地后仰,像被拽住了头发。明濯收紧五指,自虐般地拽扯锁链:“我没准你乱动。”晦芒被拽离原地,小洛胥用白薇袍兜住头脸,竟然绕过晦芒,跑到了明濯跟前。明濯微偏头,避开光似的,很不耐烦:“我也没准你乱动。”小洛胥松开袍子,朝空一抖,将它盖到了明濯的头上。明濯眼前一暗,手忽然被握住,听见少年声音强作镇定地说:“好多血,我给你擦一擦。”那袍子轻轻一拢,小洛胥用上了洗洛游的法子,给明濯擦脸。隔着袍子,明濯下垂的眼眸只能看见小洛胥踮起的脚。“是血吗?”明濯忽然抓住小洛胥的手,带着他把袍子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脸,“你再看看。”君主脖颈上的血枷咒早已爬满脸颊,他比晦芒更像个怪物,浑身缠着锁链,齿间吐出的字眼锋利得像是獠牙。小洛胥的手被摁在那张脸上,他的心抽痛了一下,他以为只是一下的,结果当掌心贴到明濯的伤口和咒文的时候,这抽痛一下接一下的停不住。“忘了你这会儿l还不知道,”明濯眼神晦暗,语气傲慢,“这叫血枷咒,我吃人吃神用的。”!唐酒卿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