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栖,你?到底是什么人哪,你?这身?医术哪里来的?”
她踉跄一步,下了台阶,来到徐云栖跟前,
婆媳俩从未离得这么近。
徐云栖步伐不退,先是一阵茫然,旋即渐渐冷清,回她道,“是我跟一江湖郎中所学。”
外祖父早就交代过她,任何时候不要提他老人家的名讳,只道江湖郎中便可。
徐云栖牢记在心?。
熙王妃给气笑了,她抬袖拂了一把?泪,不断摇头,头疼得几乎要炸裂,却犹自忍着,一字一句道,
“今日之事我自当感激你?,多亏你?帮了珊珊,只是,我也?必须告诉你?,堂堂郡王之妻,竟是个抛头露面的女医,你?让他脸往哪儿搁,你?想?过……”
“母亲!”裴沐珩严厉地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转身?吩咐侍从,“将王妃搀去马车,回府歇着。”
郝嬷嬷等?人不敢违拗,劝导着道,“王妃,这是在外头,有?什么话回去说?……”
熙王妃想?起自己文武双全?的儿子,满京城最出众的儿郎,却娶了这样一位妻子,有?如明珠蒙尘,心?里难受得似压了一块石头,更有?一股难以遏制的绝望在胸口萦绕,徐云栖今日挺身?而出,固然可佩,可是她儿子怎么办?
熙王妃一路心?如死灰回了府。
徐云栖委实没料到熙王妃反应这么大。
性命攸关之际,她不可能?袖手,也?不能?袖手,这是她身?为?大夫的使命。
徐云栖沉默着没动。她这一生见过太多人对她感恩戴德,还是头一回有?人嫌弃她的医术,是她低估了女子行医对皇家造成的影响。
裴沐珩神?色倒是辨不出喜怒,他看着柔秀的妻子,伸出手牵起她,“咱们先回马车。”
手被他握在掌心?,有?一抹温暖的力量渗过肌肤,传入肌理,徐云栖转身?过来,灯火稀稀疏疏,在他清隽的面庞摇曳,他神?色依然是沉稳的,她却敏锐察出几分不同。
半刻钟后,夫妻一道坐上马车,已有?食盒搁在小几上,徐云栖先吃了几口裹腹,裴沐珩也?陪着用了些,全?程二人没有?任何交流。
吃完,裴沐珩亲自收拾食盒,掀开车帘,递给外头的黄维。
马车缓缓往王府驶去,远处皇城灯火通明,巍峨的城楼被五六颜色的光芒妆点,褪去了几分肃穆庄严。
徐云栖看了一会儿,将帘帐挂在铜勾,任平晚风徐徐掠进,安安稳稳坐在塌上吹风,默坐了片刻,她转眸看向裴沐珩,
“抱歉,我不知这桩事给你?们造成这么大困扰,我并非有?意瞒你?。”
“去年除夕那场大雪,你?着侍卫送我去医馆,我以为?你?会晓得。”
裴沐珩偏眸静静看着她,深邃的瞳仁流淌着几分难以明辨的幽泽,“与你?无关,是我这个丈夫不合格,不够关心?你?。”
她明明坦诚自己擅长药理,是他错会,不知她身?怀绝技。他一直以为?他对妻子还算不错,今日之事狠狠给他提了个醒,他才知他对徐云栖远不算用心?。
徐云栖莞尔一笑,强行被圣旨绑架在一处的夫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裴沐珩能?做到这一步,徐云栖已经很满足。
她眼梢微弯看着他问,“是不是让你?掉面子了?”
裴沐珩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却还是立即摇头道,“没有?,我很感激你?,若非你?,妹妹往后陷入巨大的痛苦中,这一生会如何,难以预料,此外,夫人本事,令我钦佩。”
“是吗,”徐云栖再次莞尔,“往后我还会如此,你?能?接受吗?”
她语调一如既往轻柔温软,目光定定看着丈夫,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一回,裴沐珩沉默了。
自从他参与夺嫡,他很清楚地知道他需要一位怎样的妻子,出身?名门,端庄大方,品行出众堪为?官宦女眷表率。
皇帝赐婚打乱了他的计划,起先他不满,直到朝夕相处半年,见妻子温柔娴静,性情洒落大方,他心?想?他无需一位名门之妻给他助力,如徐云栖这般能?安稳地替他持家,他亦满足。
只是若妻子行女医之道,出入城中给人治病,恕他不能?接受。
眼下妻子刚刚经历一场劳累的诊治,不是说?话的时机,裴沐珩琢磨着回头寻个机会好好与她解释。
“你?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他语气照旧温和?。
徐云栖收回视线,慢慢明白过来,双手交握搭在膝盖,渐而又放开,她抬眸看向窗外,光怪陆离的灯芒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闪烁,东一家炊烟袅袅,西一院宴席嚣嚣,甚至她还听到有?妻子扯着嗓气骂丈夫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