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个多时辰,马车驶出了京城的端华门,这是京城四大门之一的东门,又走了一刻钟时间,几人来到了东郊的一处草滩。
说是草滩,其实就是一大片荒地,放眼望去杂草丛生,与穆惜月心中对踏青时春和景明,莺飞燕舞,少男少女言笑晏晏的想象毫不相干。下车后对着穆霁不解地问道:“三哥哥,不是说踏青吗?就是这里吗?”
穆霁面无表情地回:“这里怎么了?你脚下踏着的不是青草吗?”
穆惜月无言,看着脚下的杂草,这还真是“踏青”呢!
不过经历了木簪的事情她此时心里也一片茫然,没有外人她倒也乐得自在。
阿珩将冲冲牵了过来,示意让穆惜月骑上去试试,可这冲冲脾气太大了,许是发现了主人的不对劲,穆惜月一旦靠近它就表现得很抗拒,一众人也都不得其解。
没办法,穆平又牵来了侍从带过来的另外一匹马,这匹马显得要温顺的多,穆惜月伸手摸了摸马的额头,它就愿意让穆惜月坐在它的背上了。
玲珑扶着穆惜月上了马,第一次坐在马背上的感觉很微妙,原来人站在地上跟坐在马背上看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站在地上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眼前丛生的杂草,可坐在马背上后,她看到了远处的护城河悠然流过,看到了护城河尽头隐在云雾里延绵不绝的山峦。
穆平牵着马缓缓走着,阿珩在一旁指导:“放松,腿不要夹太紧,身体坐直……”
穆惜月忽然很想去荒地那头的山脚下看一看,她俯身从穆平手里接过马缰,用手拍了拍座下的马,马儿会意,撒蹄跑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在极速后退,所有的人与一切能看到的东西都被她抛在身后,天地浩荡,人置身期间渺小如一粒尘埃。耳畔的风呼呼而过,拂起她身后的发丝,她不断催促着马儿,好像只有跑得够快就能冲破这束缚她的桎梏。
过去的一切屈辱与不甘浮上心头,又被呼啸而过的劲风吹散。什么田家,什么陈生,什么张大,什么大皇子,什么所有的一切,在眼下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一味忍让顺从只会被人轻贱,她既不想做脚下被人肆意踩踏的泥土,也不想做笼中被豢养的金丝燕,她只想做她自己,可她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她很迷茫!难道上天让她重生一次就是为了让她嫁人草草过完这一生吗?她也不解!
种种情绪笼上心头,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心底的委屈化成了眼底悠悠转动的一滴泪。眼前的这座山明明近在咫尺,可又好像走多久都不能抵达。
耳际传来一声呼哨,马儿听到后放慢了脚步,慢慢停下来啃食脚下的青草。
阿珩打马从身后走上前来,与她并辔而立,原来他一直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见她凝望着远处的山峦,阿珩也看着那山说:“这山看着很近,其实离得还远,中间还隔了一条河,马儿跨不过去的。”
穆惜月点点头,咽下了心中的那点委屈。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慢慢走着,见穆惜月神情戚然,阿珩也不问什么,只是默默跟着。
见穆霁与玲珑一行人在前面等自己,穆惜月调整了一下神情,拍马上前笑着说道:“三哥哥,说是教我骑马,你却躲得远远的。”
穆霁迎着暖阳迷眼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玲珑上前将穆惜月扶下马,笑吟吟说:“郡主真厉害,学的真快!”
穆惜月也淡然一笑,说:“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
一行人又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刚进城门,穆霁说有事带着阿珩先走,吩咐了几个侍从家丁将穆惜月送回去。
穆惜月坐在马车里,手里握着那根木簪,手指在木簪上的云纹处摸了又摸,突然出声示意穆平停车,让几个跟着的侍从带着马匹先回去,又让穆平驾车往永宁街方向驶去。
玲珑有些不明所以,那永宁街是忠顺伯府所在的位置,她怕穆惜月过去见了田家的人又生出什么事情,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劝解道:“郡主,永宁街在城南,过去还挺远的,您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跟穆平去办,您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穆惜月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捏了捏玲珑的手。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玲珑这丫头聪慧伶俐,为人又极有分寸,对自己更是不必说得好,此刻也不想骗她了,轻声说:“玲珑,我去是为了找一个人,这个人对我很重要,你不要问,也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