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时候,再冷冷就黄了,”秦茉俞窝着胃,闭眼靠在黎江白肩上,“说不定你等你发现叶子黄了的时候,树已经秃了。”
闻言黎江白应了一声,颇有些漫不经心。
车晃晃悠悠的停下,又晃晃悠悠的起步,过了一个红绿灯后车多了一些,司机不由得松了松油门。
刚过的那个路口黎江白能记一辈子,他的父亲就是在那个地方翻了车,年初一一早的血腥深烙在他脑中,令他每次走过这个路口都会心慌,手也会不自觉的跟着颤抖。
他奋力偏开目光,努力模糊那段记忆,余光里飘着秦茉俞的白发,他稳了稳呼吸,生硬的起了话头:“你为啥不喜欢陈医生?”
秦茉俞也没想到黎江白会突然问这个,她甚至没想到黎江白会注意到她与陈行止之间的微妙,毕竟之前在病房里陈行止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语或者举动。
果然小孩子的心思还是细腻的,秦茉俞也不避讳这个话题,她睁开眼,看着栏杆上的广告牌说:“我为啥得喜欢他?”
黎江白想了想,说:“不知道,我就觉得陈医生对你挺好的,跟你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也有耐心,你看他那么累了还要送你回家,还有…”黎江白顿了顿,偏头瞧了秦茉俞一眼,“陈医生看你的时候眼睛是亮亮的。”
这倒是没注意。
猛一下子听了这话,秦茉俞眸光滞涩一瞬,她这阵子只顾着养病,哪有闲工夫去看人家的眼睛亮不亮,这会儿让她回忆她也想不起来什么,只能是黎江白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江白不知道秦茉俞心里头的弯弯绕绕,路口已落在身后,他再次转向窗外,脸贴着风:“我觉得陈医生喜欢你。”
秦茉俞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有点累,重新闭上眼睛:“看谁眼睛亮就是喜欢谁呀,你这喜欢也忒简单了。”
她拍了拍黎江白的腿,然后搁在那不动了:“那你看谁眼睛亮?”
黎江白想了想,长长的“嗯”了一声后没有言语。
秦茉俞难得起了逗人的心思,她接着说:“该不会是那个晏温吧,”她又笑了一声,“不过出了他我也没听你再提起过谁,还是我太忽视你了,都不知道你有几个朋友。”
窗外的树叶晃得厉害起来,黎江白瞧见了几片边缘泛黄的叶子,叶片描摹风的形状,黎江白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冬天似乎真的不远了。
“晏温就很好啊,”黎江白蹭了蹭秦茉俞的指尖,和自己的一样凉,他轻声说,“不是很好,是特别特别好,我跟他做朋友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垂阅。
◇要去看病
黎江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晏温了,这些日子忙忙碌碌,家与医院两头跑个不停,偶尔慢下步子抬头看看,还好,402的灯一直亮着。
那温暖柔和的灯光就像是黎江白的抚慰剂,它只要亮在那里,黎江白就会觉得心定,即便是这样慌张的日子也能让他不那么手忙脚乱。
这份暖意一直陪着他,陪着他在这数月间变成一个尚未成年的大人。
“你家里怎么样了?”晏温坐在石桌上,边写作业边问,“秦阿姨怎么样了,我爸说得让阿姨好好休息,所以我一直也没上你家看看。”
晏温说着,笔尖一顿,接着他皱起眉头,用力的将方才所写的东西尽数划去。
初中的课业量几乎是骤增,学几门课就有几门课的作业,并且课课都要考试,周考月考期中考折磨的晏温头疼不已,他落笔写了两行,突然叹了口长气,偏头看向黎江白。
黎江白正托着一碗冰激凌,就着寒风一口接一口,他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享受着他难得的清闲。
“入冬了小白。”晏温看着那碗冰激凌,只觉得牙疼。
“嗯,我知道,”黎江白用力点点头,挖了一大勺送入口中,“我看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要下雪,我打算带我妈出来走走,她自打出了院就没怎么出过门…”
黎江白咽下冰激凌,哆嗦了一下,接着说:“我给她穿厚点应该冻不着吧?”
“你只要不给阿姨吃冰激凌就冻不着,”晏温戳着练习册,又写了两行,“但你也少吃,谁家好人大冬天的吃冰激凌啊,还这么大一碗,也就是秦阿姨不说你,这要是在我家我爸早就卷你了,这一碗下去胃都得冻成冰块儿,你现在不注意,老了可怎么得了?”
“我这个好人冬天吃啊,就吃这么大碗,柳叔叔才不会卷我,他可疼我咧,我肚子里可得有三十七八度,冰激凌都得热了才对,老了呢有我儿子姑娘照顾我,就像我照顾我妈那样。”
晏温念起来没完,黎江白倒也能一句不落的接上话,每次接完黎江白都特别佩服自己的耳朵和脑子,都能听进去,还都能记得清楚。
都说七八岁的孩子狗都嫌,可晏温觉得十岁的黎江白也挺烦人的,尤其是这几年小孩儿的脑袋愈发灵光,经常堵他的话,那简直是烦上加烦。
“说不过你,”晏温将练习册塞回书包,拉上拉链把书包扔到脚边,“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废口水,懒得搭理你。”
音落,一道白光倏然亮在头顶,冬日里天黑的早,太阳还没落下去,院里便开了灯。
“我要回家吃饭了,你跟我一块儿不?”晏温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他拎起书包掂了掂,周末的书包似乎比平时的重。
冰激凌快见底了,黎江白刮了刮碗壁上化掉的那些,三两口吃了个干净,接着他一抹嘴,也跟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