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白抬抬头,看着秦茉俞的方向没有接话,他知道这会儿不管他接什么话都会引来秦茉俞的一声冷哼,接着便是无休止唠叨,而秦茉俞说的最多那句,黎江白觉着他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么会花钱是随你爸吧,花完了记得跟他要啊。”
以前秦茉俞是绝对不会提父亲,家里连照片都不能留,可自打黎江白一年级的那个大年初一,他的父亲因车祸过世以后,秦茉俞便一改往常,只要是黎江白做的不如她意,她便会阴阳怪气的骂黎江白以及黎江白的父亲。
“你爸一直想养你呢,年都不让我好过,我看你后妈也挺稀罕你,你去找他们吧,找谁都行。”
“你跟你爸就一个德行,都看着别人家好,你要不直接改姓柳吧,给人家做儿子去。”
“你爸这人不行,要不怎么生了两个儿子都没爹呢,可是活该。”
“你爸愿意往外头花钱,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父亲过世到现在快三年了,这些话都快把黎江白的耳朵给说烂了。
家里的窗户都敞着,风毫无阻拦的吹了进来,窗帘晃动,夏末的风添了些凉意。
外面好像有蛐蛐在叫,有好像还有蝉鸣,茶几上饭菜的香气飘荡满屋,黎江白看着秦茉俞的背影,将裤缝搓热。
果然他没接话,秦茉俞便没再说下去,他听着挂钟滴答作响,算不清自己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
光似乎偏了一度,窗棂的影子落在秦茉俞腿上,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拉开抽屉又拿了一个出来,黎江白踮了踮脚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出秦茉俞拿的是什么,只知道是个能翻页的、硬皮的东西。
黎江白就这样看了很久,久到饭菜变凉,他正寻思着秦茉俞应当没什么事找他,正想去拿热一下菜,却突然被秦茉俞叫住。
“你过来。”秦茉俞没有回头,只冲着黎江白招了招手。
闻声黎江白回头看看,他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
他看见了床边放着的东西,那是一本存折,秦茉俞手上也拿着一本存折,开头第一行的日期是四年前。
四年前,那是黎江白他父亲还在家的时候。
秦茉俞打今早起来就在算这些年的钱,两本存折上密密麻麻印着的全是钱,这些收入与开支是她从结婚起所有的点滴,黎父没带走一点,全都留给了秦茉俞,她在算钱的同时也在回忆过往,甜蜜的不甜蜜的,伤心的不伤心的。
黎江白看着那一串串密集的数字,又看看秦茉俞,光被窗棂分割,在秦茉俞身上投下规则的影子,她的白发藏在粽黑色之间,反射出浅金色的光。
“这些钱是我和你爸攒下来的,”秦茉俞没抬头,只将床边的存折拍在黎江白怀里,“不多,三十万,够你上大学了。”
黎江白接着存折,学着秦茉俞的样子翻开看看,他很随便的翻了一页,只见其中一行数字里夹着一句话,应当是秦茉俞写下的。
—从今天起,我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