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控灯又灭了,楼道里比方才要黑不少,视线受阻听力便发挥了作用,黎江白弯腰时突然听见家里好像有别的动静,似乎有人走过来。
这是个熟悉的脚步声,即便大半年没听过,但黎江白还是一下就认了出来。
“小白回来了?”
屋里恰时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言语间似乎还带着笑,这下子黎江白更是确认下来,他顾不上拖鞋也顾不上后腰微疼,踮起脚上前跨了一大步。
“爸…”
一声“爸爸”还没喊出一半,他便再次被秦茉俞推了出去。
“让你别回来就别回来,”秦茉俞表情变得惊恐且狰狞,她突然厉声说,“听不懂人话还是又欠打?”
说着脚步声更近了些,越过秦茉俞,黎江白似是能看见屋里走动的人影。
“今晚你敢回来我就打死你。”
秦茉俞放出狠话,声音很低,语速极快,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黎江白和声控灯一起被吓到,骤亮的暗灯照亮黎江白错愕的脸,他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害怕。
兴许是为着过年,小年过后秦茉俞就没有再打过他,黎江白本想着就算家里没有饺子这个年也能安然的过去。
“你敢回来我就打死你。”
这句话陡然唤醒了黎江白那些可怕的回忆,被打过的皮肉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的想要抱紧胳膊,可鼓囊的袋子阻隔了他的动作,他只能将双手搅在一起,来缓解心里那难以抹去的恐惧。
天已经完全黑了,黎江白在家门口站了很久,里面好像有吵架声,甚至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可黎江白的耳朵像是被罩子遮住了一样,除了震震嗡鸣,他听不清别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开门声,看门的妗子和好面剁好肉馅也回家了,一阵说笑短暂的穿透耳鸣,唤回了黎江白游离的神经。
“砰”的一声,两层楼的灯都亮了,年味儿被关在一道道门后,楼道里恢复了寂静。
黎江白想了想,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妗子要叫他娘儿俩去吃饺子,但这个“明白”一闪而过,他并没有抓住,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秦茉俞要打死他的那句话,还有爸爸回家了。
月亮爬上了头顶,今夜的星星似乎也要比平时亮上许多,黎江白捡起棉拖鞋,抱着袋子下楼,耳边闯进遥远的鞭炮声,一阵淡淡的硝石味随着风来从远方来。
除了被打狠了的时候,这大半年来黎江白就没哭过,可这会儿他却怎么都忍不住那股子委屈,他抬手用袖子擦着眼泪,晕开大片的水痕,袖子没多会儿就湿了大半,盛不住的眼泪糊在脸上,将朔风变成开刃的刀,划出细小的血口子。
袋子掉在地上,棉拖鞋沾了土,脏了一点,黎江白突然蹲下来将哭声埋进怀里,大半年的无助与委屈骤然倾泻。
此时万家灯火已亮,欢声笑语弥漫至星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