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名刀客,最大的禁忌便是优柔寡断。
不久前她在医馆里遇上那道黑色的影子,就因为一时的怔忪险些遭到重创。秘境外的爹爹一定目睹了全部过程,对她很是失望。
她是傅家的孩子,理应事事做到最好,把手里的长刀发挥到极致,斩妖除魔。
那是她唯一的使命与任务。
倘若因为一个小小的灵祟停下脚步,做些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
秘境之外,一名长老微蹙眉头:“奇怪,清知怎么一动不动?以她的实力,解决那邪祟不是轻而易举么?”
傅霄眸色微深。
手中长刀嗡然发出轻响,仿佛有千钧重量,傅清知徒劳动了动眼睫。
她不知应当如何是好,心口如有两股乱麻在交织碰撞,直至终于下定决心、握紧刀柄的那一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白光。
白光耀眼,向四面八方轰然爆开,少女茫然抬头,望见光线的来源。
竟是手里握着不知什么东西的秦萝。
“嗯?怎么回事?秦萝和傅清知的水镜――”
宋道长年纪轻轻,头一回旁观新月秘境的试炼,见状下意识前倾一些,露出困惑的神色:“怎么变成一团白,什么也看不到了?”
“是‘破阵引’吧。”
齐薇把玩着耳边一缕碎发,唇角隐隐含笑:“使用之后能够暂时停止留影石的运作,让水镜陷入混沌之中――她方才不是从储物袋掏出了个白色小团,一把捏碎了么?”
秘境虽然讲求公平公正公开,全程使用留影石记录小弟子们的一举一动,但人人皆有,在不触犯规则、恶意伤人的前提下,允许利用各种法器营造出一段时间的隐蔽空间。
江逢月笑得随心:“确是破阵引。之前在家中偶然见到几个,就送给萝萝带进秘境里玩了。”
一名长老蹙眉:“只不过是驱除一只灵祟而已,她在这种时候拿出破阵引,究竟用意何在?”
“小孩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琢磨得清的。”
江逢月懒懒抬眸,望向水镜上的大片莹白。
她能猜出几分那孩子这样做的用意,眼中渐渐腾起略带着欣慰的笑意,目光匆匆瞥过傅霄,口中却仍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女孩子之间说几句悄悄话,不是很常见的事情么?”
宋道长被白光晃了眼睛,秘境里的傅清知同样是一阵愣神,过了好几个瞬息,才迟疑出声:“你……这是什么?”
“这是我娘给的破阵引,听说把它捏碎之后,外面的人就没办法看见我们了。”
秦萝低头看了看手掌。
破阵引原本是个圆滚滚的白色小团,被她轻轻一捏,就像水球那样软绵绵炸开,只不过溢出的不是水,而是势如破竹的灵气。
这会儿灵气四涌,仿佛汇成了一个亮堂堂的光罩,将她们二人笼罩其中。
光罩之中浮动着星点一般的缕缕白芒,绝大多数萦绕在秦萝身边,当她薄粉色的裙摆微微一动,便有光点轻颤,向两边荡开。
“可是,”秦萝上前几步,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灵祟,“虽然知道它很难过,我们应该怎样帮它呢?”
她语气很轻,仿佛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落在傅清知耳边,却莫名掀起渐渐加速的心跳。
……秦萝之所以使用破阵引,是为了她。
秦萝察觉了她的矛盾与犹豫,却也明白她身为傅家传人、在父亲注视下身不由己的苦衷。
只有水镜陷入一片混沌,不再有旁人围观的时候,她才能真正顺从自己心里的想法,迈出从心的那一步。
那是在其他人眼前,傅清知绝不会做、更不敢做的事情。
少女微微张了口,却不知应当发出怎样的声音。有亮盈盈的柔光从秦萝掌心来到她身边,傅清知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心口一紧。
也许那种事情听起来幼稚又可笑,也许对于她的身份而言,那样的做法违背了从小到大接受过的全部教诲――
可如果……去试一试呢?
“我――”
她声音很小,却比之前的每次开口都更有力:“我或许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