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也说户部侍郎庶女也救了你。”“我弄错了。”萧钧煜低垂着脑袋,一时像犯错了的孩子。看他垂头耷目的样子,皇上有些心疼,毕竟自幼萧钧煜在他心里都是最优秀的孩子,战无不胜,无往不利。可惜,所有聪明才智没一丝和情爱沾边,在女儿情长方面一窍不通,还偏生随了他的皇后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皇上无声叹了一声,面上却倏然冷了下来。“怎么,谁救了你,你就娶谁。”当然不是这样!萧钧煜心中一跳,想脱口而出,却一时未答。毕竟,在他以为,倘若他污了女子清白,定是要对女子负责。而,他的救命恩人舍了清白之身救他。“太子。”皇上唤了一声萧钧煜,声音却沉而郑重。萧钧煜面色一凛,抬眸望向皇上,这是皇上与他议政谈论正事才会有的称呼。“父皇,儿臣在。”萧钧煜面上一扫刚才的颓废,恢复平日里的玉树临风,凤眸坚定有神。皇上掩住眼底的复杂,冷若冰霜,寒声斥道:“太子,你娶得是我大盛的皇后,一国之母。”声音醇厚有力,掷地有声。萧钧煜点了点头,他自是知晓。皇上却俊朗的面容一时更沉,狭长的凤眸眯起,眸色沉不见底,凌厉的目光直直对视萧钧煜,如千钧万钧的力道压下:“太子,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你若同朕说娶个心头挚爱之人,朕且算了;你若分不清情与理,大盛的皇后之位不该是报恩的筹码,一个太子侧妃侍妾足矣。”萧钧煜握紧双手,咬着内腮,浓睫一颤,垂头不敢直视皇上,耳朵连着脖子有些烫。皇上看了萧钧煜半响,抬手拍了拍萧钧煜的肩膀,声色恢复温柔慈祥:“皇儿,朕未来的一国之君要分得清情与理,可以不爱,但要分清爱不爱。”萧钧煜不明所以,缓而慢点了点头。“你也老大不小了,东宫里冷冷清清,连个侍妾都没有,你母后若是在,估计也该想抱孙子了。”听他用寻常父亲的话提及母亲,萧钧煜鼻腔陡然一酸,眼眸一热。皇上俊朗的面容前所未有的慈祥阖目,又拍了拍萧钧煜的肩头,如同寻常父亲一般叮嘱道:“回去吧,弄清自己到底为啥想娶沈姑娘。”说罢,他又悠悠迈开了步子,不急不缓围着老树转,似是故意给萧钧煜留出空间。萧钧煜愣在原地半响,倏尔,想皇上的背影行礼告退:“是,皇儿知晓了,谢谢父皇。”萧钧煜走后,皇上停下脚步,看着他劲瘦孑然的脊背,长长叹了口气。……萧钧煜从谨身殿回来,思忖皇上的话,辗转反侧睡不着。听着四更天交班的淅淅索索声,想着明日的早朝,萧钧煜慢慢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黑沉落下,眼前却重新涌上新的光亮。海棠花开了又谢,翠绿繁盛的枝叶间挂着拇指大小的青果子,一只羽翼绚丽的五彩-金刚鹦鹉踩着青嫩的海棠果跳跃。“太子殿下,我喜欢你!”鹦鹉对着书房啼鸣,声音又软又娇,又媚又俏,是沈筠曦明眸善睐拉着他袖子撒娇的语气。书案前,执笔圈阅折子的萧钧煜猛得抬头,看着枝头眼睛晶亮的鹦鹉,一时有些怔楞。倏尔,他慢慢压了压眉睫,乌黑的睫羽轻轻一颤。这已经是沈筠曦没有来寻他的第67天。萧钧煜手握紧狼毫,眉睫又不由得扑颤了一下,耳边鹦鹉俏生生的话一遍接着一遍:“太子殿下,我喜欢你。”萧钧煜心头莫名有些空落落,敛都敛不住。是不是,上巳节那日,自己说得太过了?萧钧煜目光凝在案头的鹦哥绿洮河石砚,指腹轻轻抚在砚台的边缘,眼底突然闪过那日沈筠曦杏瞳通红、雾煞煞的样子。“无缘就无缘,谁稀罕。我以后再也不搭理你了!”萧钧煜心中一疼,忙抬眸去看案头,那里用琉璃花瓶摆着一束干枯的火红芍药花。这是上巳节,沈筠曦掷在他脚边的那束花,被萧钧煜鬼使神差带了回来,又让工人烘干处理做成了永不凋零的干花。突然,福明没有敲门,推门而入。萧钧煜容色凛肃,眸光清冷,淡淡一眼投过去。福明身子一僵,慢慢敛住呼吸不均,舔了舔唇,声音有些干涩:“殿下,沈姑娘被曝未婚先育。”一声重响,案几的砚台重重落在地上,萧钧煜站在原地,瞳孔紧缩。“殿下,听说二皇子殿下去寻了沈姑娘。”萧钧煜双手蓦得握拳。书房内落针可闻,福明缩了缩身子,压抑自己不均匀的呼吸,正要开口,便见太子殿下大步流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