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转身,一对形状姣好的远山眉黛微微挑起,乌溜溜的剪水明瞳凝视萧钧煜,不点而红的丹唇微微勾起,轻嗤一声:“兄长那日回京,受了重伤,殿下觉得我可有心出府。”此生,她不要与萧钧煜再有任何牵扯,三月一日那夜的事,也当被时间掩埋。说罢,沈筠曦不待萧钧煜答,便抬步跨出了花厅。香芋藕色的背影再次映入眼帘,萧钧煜眉头紧蹙,看着沈筠曦愈来愈远的身影,启唇追问:“沈姑娘突然如此不待见孤,可是孤做了对不起沈姑娘之事?”沈筠曦步子一顿,熨帖的温度通过暖炉传到小腹,她指腹在平坦的小腹微微摩挲,眼睛发烫,眼眶里瞬间溢满了热泪。她仰头忍住眼泪,背对着萧钧煜,轻笑一声:“我与殿下清清白白,殿下有何对不起我。”这话乍听没有问题,萧钧煜心头却有种异样。……出了沈府,萧钧煜站在东四大街马车旁,回看沈府恢宏雅致的大门,目光沉沉。倏尔,萧钧煜上了马车,却一言不发,紧锁眉头,眸光悠远,不知在想什么。“殿下,怎么了?”福明小声问。萧钧煜淡淡抬眸,唇角抿直,低声吩咐道:“福明,你再去查查三月初一那日隆福寺的香客名单,查查沈筠曦那日去了哪里。”“殿下……怀疑沈姑娘?”福明觑了眼萧钧煜肃穆疏冷的面容,喏喏问。萧钧煜眉心紧蹙在一起,半响,眸色幽邃如潭,没有开口。救命之恩殿下的命难道还有三六九等之……沈筠曦身子不舒服,与父亲、兄长一同用了团圆饭,便回了玉兰苑。过了半天,月信不见多,只零星见红,小腹却一下又一下隐隐阵痛。沈筠曦腰部酸软,心情也不好,交代了云巧几句就上了榻。日光斜斜洒在窗棂,床帏笼着的一片小天地,静谧温暖,榻上侧躺的沈筠曦怀里抱着汤婆子,却眉头颦蹙。“沈姑娘突然如此不待见孤,孤可是做了对不起沈姑娘之事?”沈筠曦嘴里反复念着萧钧煜的话,念一遍,嘴里苦一遍,她垂目,眼角又酸又涩,指腹无意识摸着自己平坦坦的小腹,这里曾有她未出世的孩子。萧钧煜身为当朝太子,却清冷自持,不骄不矜,待人接物端方有礼,满朝上下和民间都交口称赞。他总是力求公正公允,不偏颇,也不亏欠,可独独待了她却不。前世,明明她舍了清白救了萧钧煜,他重伤迷糊之时拉着她的手再三恳切:“姑娘救命之恩,我铭记肺腑,衔环结草”,等她被曝未婚先育,他却不给她个名分。她孕中,他不顾她的意愿,也不顾他人的劝谏,力排众议,要娶礼部侍郎庶女孙霞薇为太子侧妃。明明他对不起他,也没见他对她多好。沈筠曦蜷缩着抱着自己,将汤婆子抱在怀中,冰凉的双手终于有了半丝热乎气,小腹的隐隐阵痛也终于消散了些。沈筠曦闭上眼睛,面颊蹭了蹭蚕丝锦被,小心抽了抽鼻子,一行清泪染湿了鬓发。她不要再想那些事情,这一世,她要躲着萧钧煜,再也不要喜欢他,再也不要和他扯上干系。她明天就要和父兄说,她要去为自己寻一个如意郎君……紧闭着双目,揣着汤婆子,一遍又一遍劝自己快点睡,快点睡。不知多久,她坠入了梦乡,梦里却不知见着了什么,面上的愁苦消失了,眉梢眼角漾着盈盈笑意,倏尔,浅浅勾起的唇角慢慢撅起,一对远山眉似蹙非蹙。攸然,她肩膀颤抖,低低啜泣,身子慢慢蜷缩在一起,蹙着眉头,低低呓语。……“殿下,可不可以不娶孙姑娘?”月色皎皎,东宫正殿寝殿里暖意融融,沈筠曦手脚被萧钧煜仔细团在心口取暖,暖融融的温度,让她误以为萧钧煜心里有她,不自量力伏在他心口撒娇。萧钧煜将她乱动的手抓住,把她整个人抱在怀中,脖颈贴着她的脖颈,声音徐徐若晚风:“曦曦,孙姑娘是孤的救命恩人,我许诺于她。”同是救命恩人,怎么萧钧煜嘴里一遍又一遍念着孙霞薇的救命之恩,一个庶女也要娶为太子侧妃,她也救了萧钧煜,舍了清白之身救他,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连个名份都不愿给她。凭什么?沈筠曦满心满腹的委屈,嘴里如嚼了一口酸涩的青葡萄,她撑着身子,水眸瞪着萧钧煜,嗔问:“殿下的命难道还有三六九等之分?”萧钧煜眉头蹙了一下,幽沉的凤眸飞速闪过一抹疑惑。沈筠曦见他不答,更是气恼,嘟着嘴巴,不依不饶:“她到底怎么救了殿下,殿下这般念着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