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迟迟把试卷按照英语老师说的放上桌子,刚踏下讲台就听见班长喊自己的名字。
教室并不安静,刚分班,即使经过了高一运动会和平时的相处,五班六班的人对彼此都很面熟,但还是依旧充满了完全不一样的新鲜感。
上课铃充当不了休止按键的作用,也因此喊她名字的声音在这样的嘈杂里并不显得突兀,多少让温迟迟少了些尴尬。
她下意识抬眼,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第六条金鱼
“在无法控制中挣脱,在逃避答案中消磨。”
——杨乃文《如今》
温迟迟坚定信奉的人生法则是随遇而安。
所以即使当初在面馆被李槜当场抓包,还即将赶鸭子上架和他成为同班同学,温迟迟也没有觉得这件事真的有多么不可接受。
心里更多的是希望李槜不是乐意张狂的人,不会告诉别人自己跟着家里去给他爸爸“送礼”过。
而在得到那张红色的成绩单之后,明明还有半年,分科后会和李槜成为同班同学这件事,反而切切实实告诉她,等到这天到来,她或许再无法逃脱某种名为命运的东西。
可无论是否为这件事做过心理准备,如今这样的局面和距离,都是温迟迟绝对没有设想过的。
借着整理桌面的动作,看着余光里斜前方半点陌生感都没有的背影,她呼吸都快屏住一瞬。
嘈杂和旖念都在英语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自动终止,她把笔袋拉开,依旧说不出的不自然——这次倒)不全只是因为坐在斜前方的李槜。
还因为和自己同桌的廖海乐。
“都不打个招呼?”廖海乐借着分试卷的间隙,直截了当出声,“这是膈应周锐衡还是膈应我啊?”
半点不客气的声音,自然也毫无尊重可言,想着陈方上课应该就会重新调换位置,思绪本来就混乱的温迟迟连应付都懒得,自顾自从笔袋里抽出要用的碳素笔。
廖海乐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倒也没发作别的,只每一个动作都开始变得更用力更大声。
“这两节课任务就是做完这份试卷,作文要写,听力我下次课来放。”
大概是知道这节课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听课,刚进教室又看见都在整理东西。把试卷分给第一排的学生后英语老师就回了办公室,教室里重新变得乱糟糟。
白色的试卷从第一排往后传,像翻腾的不规则浪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久前疾步拿试卷的后遗症,温迟迟后颈浮上一层薄汗。
不受控制的,余光里在此刻重新全部充斥着李槜。
不同于上次办公室,他今天穿了校服外套,大概里面并没有加厚卫衣,明明是在有些懒散的放松状态下,肩背依旧落拓利落。
这么近的距离下,即使碍着旁边的人不敢明目张胆,所有的细节还是清清楚楚。
浅淡的墨水味再一次萦绕呼吸,也不过是几个转身的片刻。
传递试卷的纸张摩擦声聚成汪洋,在不知因何而突然加速的心跳中,李槜就这么突然转身过来。
视线转圜是在瞬间完成的,每个画面却依旧异常清晰。
李槜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眉眼间隐隐压着烦躁,眉骨和鼻梁高挺,灯光斜着照过来,在他微侧着的脸颊投下一块儿黑影,再加上双眼皮褶皱顺着眼头收窄,莫名就多了几分戾气。
虽然听王思琪、曲敏,又或者别的很多人真情实感地夸赞过无数次这副皮囊,但这其实是温迟迟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清李槜。
也或许可以说,那是她第一次认真地看清他。
所以即使后来再有无数次,即使她后来从小镇姑娘变成已经知道这样凌厉的骨相也被说成是面部折叠度很高的时候,她莫名还是很记得这时候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