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侃云蹙眉,“连我也不见?你跟他说了,我已经到门前了吗?”
侍从点头,“据实说了。属下也是隔着门说的,殿下连禀报之人也不见。”
看来真不是什么小事,焦侃云又问,“听说圣上和皇后娘娘又增派了太医来,太医怎么说?”
侍从回道:“太医说,殿下并无大碍,只是郁结在心,多休息就好。问完诊便立即回宫复命了。”
与她所想不差,许是心病,“殿下病倒前几日有去见过谁吗?”
侍从思考片刻,“没有出去。前一日还在房中兴致盎然地看您送去的春尾宴册子,入夜时二殿下来过一次,之后便闭门不出了。”
果然与楼庭柘有关,焦侃云叹了口气,“多谢你了,那我隔几日再来。你好生瞧着,若他心情大好些,出了房门,便第一时间叫人来通知我。这几日好好盯着各司,仔细些吃穿,不得有差池。”
“是。”
风来还想多说些什么,焦侃云按住他,打马离开后,才道:“我知道你很担心,但他连我都不见,你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这几日,先去调查忠勇侯和楼思晏,下次见面,我禀给他,比起他那小火慢煎的心病,思晏那头怕是更急一些。”
风来急切道:“可刚才那侍从说太子见过二殿下……”
焦侃云丢下一句,“他那个人最沉得住气,今日见我时神色如常,就算去逼问也问不出什么的。”随后便打马疾奔起来。
几日后,太子府递来了消息。楼庭玉给她写了一封信。
春雨收尾,雾涌云蒸,信中也不过是只言片语,让她次日到府上相聚,他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说来又十分令人伤心,最好带上她新话本的纲要,让他开心开心。
虽说他字里行间都透着疲惫气,但好在人开阔了,晓得寻开心。
与此同时,风来也向她回禀这些时日探查到的消息。
“说来姑娘可能不信,吾险些将整个樊京城的消息所翻过来,竟是没有一人知道这寿王府三女的来历。”
焦侃云讶然,“连真名也探不出?”
风来点头,又递上一封报告,“但忠勇侯的事迹,探听到不少。”
焦侃云接过,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风来徐徐道:“其一,两年前,老忠勇侯暴毙,虞斯尚在戴孝期,去了青楼,待到天亮才出;其二,忠勇营的兵权被陛下释收后,又归还给了虞斯,虞斯接管后,为了排除陛下耳目,滥杀了十余人。其三,虞斯行军时,有一能谋善断的女子跟随左右,他亦逢人便说自己在军帐中藏有一宝,靠此宝所向披靡,最后却将其留在了北阖,所有人都猜测,他是始乱终弃了。这些事本就少人知道,而今他凯旋而归,便又埋没在功绩里了。”
立刻揭发忠勇侯!
焦侃云愈看愈惊火,忠勇侯虞斯竟还滥杀无辜,戴孝嫖娼?真是要讲公法便犯贪污大案,要说私德就行始乱终弃!原来登堂入室欲施不轨还不是他最可恶的地方。这白纸黑字上的桩桩件件,分明写着此人由表及里,除了战功便一无是处。
她又通读了一遍,亲眼瞧见他于戴孝期去青楼的人证竟还不止一个,“他去青楼作甚?”
风来据实回答:“一整夜点了七八名姑娘。姑娘们都说是去慰藉他的丧父之痛。”
焦侃云讥讽道:“好得很,痛彻心扉倒是搞不垮他如此旺盛的精力!嫖就是嫖,还借口丧父之痛?满口胡言,龌龊至极。”
风来正气凛然,“可不是么!”
焦侃云又问:“忠勇营的十余人是什么情况?”
风来从袖中拿出一份文书,“这是被忠勇侯遣出营的士兵所述口供,里面详细写了忠勇侯再次执掌军营后,排除异己的全过程。
“陛下当初释收兵权,本就是为了防止老侯爷拥兵自重,虞斯接手后,却担忧士兵不能效忠他一人,很快便借口以下犯上杀了十余人,只为杀鸡儆猴,遣散大批旧兵,复又招新。若非被陛下派往北境打了胜仗,他此举便是囤养心腹,居心叵测。”
就算打了胜仗,也不可掉以轻心,焦侃云思索须臾,“可能找到北境时,随侍于他身侧的那名女子?”
风来沉吟道:“如今忠勇营都是他的心腹,要打探此人踪迹,只怕不容易。但他身旁跟了一名女子,是连营外士兵都看到过的。若硬要打探,吾的手法,可能会有点极端。”
焦侃云摆手说算了,“她若非自己现身,便极有可能不愿再提起前尘恩怨,莫去扰人清净了。侯府你亲自去看了吗?贪赃藏银可属实?”
风来点头,“饶是巡防森严,也教我钻到了空子,只要不是虞斯本人阻扰,以吾的轻功,进去一窥不成问题。确实瞧见工匠们将后庭池塘的水尽数抽干,塘子大的窝里乌压压全是人,吾换装蒙混,乘人不备,凿开了一隅,看见了黄金。”
说着,他又从怀里摸了摸,“吾还拿了一块,想着当罪证用。”
焦侃云接过来仔细观察,“这贼子倒是挺会藏,就算来年被抄了家,任谁能想到赃银藏在池塘下头?他的母亲出身历阳皇商,这块金子上并未刻有司家印记,也并非官银,家中藏有不白之银,已是贪污铁证。你做得很好。”
风来笑着松了口气,“那咱们这就去禀报太子吧!”
“三更天了,阿玉约我明日与他府上相聚,你随我一起便是。”焦侃云将有风来字迹的文书放在火上烤透。
豆大的烛火将薄纸烫出一个窟窿,橘色的火不断吃咬着边沿,慢慢扩散,终于吞噬了独属于黑夜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