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水溶一脸的惊喜,看向了她,话却是对宝玉说的:“早闻得令妹乃女中丈夫,果然把她请了来,且让小王好好招待。”
果然两人早有预谋!探春又好笑又好气,约会不就传个话儿的事么?转弯抹角,何苦来哉!而且这人还装得像是头一回跟她见面似的,换现代可以去冲击那尊小金人儿了。
水溶对探春一辑:“姑娘定是觉得唐突,实在是小王敬慕已久,才请世兄相请。姑娘光临,真乃蓬荜生辉,咱们既是熟识,不如去后花园赏花。”
他轻裘缓带,净冠素服,雪白袍子越发显得他身材俊俏,玉树临风。况且,他的笑容十分亲切,唇角微勾,便似湖心的那抹涟漪,连带着探春的心湖里,也像投进了一枚小小的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来。
好吧,男女幽会,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他们也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中间还隔着一个至亲呢!于是,探春敛去了刚浮上的不满,微微一笑。
水溶做了个“请”的动作,探春连忙还礼:“不敢赞越,还请王爷先行。”
哼,你会做戏,我难道就不会了么?咱们就只当人生只若初见,互相问候,说些“今儿天气真好”的客气话罢了。
贾宝玉却似和水溶极是相熟:“王爷不喜欢多礼,自在些的好。”
探春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若是没有你这个超级亮的灯泡在,她和水溶自在得很呢!反正自个儿最狼狈和最率性的一面都让他见识过了,这种表面文章,探春本就懒得做。不过要在贾宝玉面前遮掩,才装得跟大家闺秀似的——话说,她这一世的身份,似乎还真是大家闺秀……
水溶微微一笑:“既如此,小王便忝作向导,请世兄及三姑娘游览。”说罢,果然率先而行,一边还殷勤地缓步等候。就算换到现代,那也是绅士中的楷模。
宝玉笑嘻嘻道:“今日还是借了三妹妹的光,我虽然到了这里多次,也不曾去过后花园呢。”
探春气结,白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自己若是再年幼上四五岁倒是不妨,只不过调皮些,跟着哥哥串门子也没有什么在不了的。可如今她眼看也快十三了,在古代就算是个大姑娘。男女八岁不同席,幸好有贾宝玉这么一盏超大的灯泡在,不然还真难以界定自己的行为呢!
边想边走,不防水溶猛然停住,探春也没注意,已是撞上了他的背。
“姑娘小心。”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带着微微的磁性,很像自己以前学过的小提琴,曲终时拉出来的那个尾音。
可是探春顾不上欣赏他的嗓音,眼泪汪汪地揉了揉鼻子。看不出这样文秀的人,背却仿佛是块钢板。她有些怀疑,恐怕水溶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本朝以武开国,太宗和世祖帝都是文武兼修。就是今上,听说弓马功夫也很是不错。
水溶被她眸中酝酿的水意吓了一大跳,歉然问道:“撞疼姑娘了么?”
“不是,只是撞着了某根泪腺。”探春幽怨地答,也不管那两位能否听懂。因微微蹙眉,贴着的金箔花钿便扭曲成了一朵花的形状。映着淡淡的芒色,更显得风致袅袅。
水溶见惯丽人,这时候也不觉微微失神,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把她扶住。
他的气息,让她略略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却听得贾宝玉在一旁煽风点火:“三妹,你走路怎么尽盯着脚底,不看路呢?”
探春脸红耳赤,似乎每次遇到水溶,总得出些什么状况。只作不曾听见,低声向水溶道谢,一边却向前跨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脱出了他的搀扶。
抬起头来,眼前开阔。难怪他会突然停步,原来已经到了后花园。
原以为会看见锦楼画阁,绣户珠帘,叠翠耀目,却不料迎面便是清幽夺人,巧若天成。便是费了无数心力整治出来的大观园,比起眼前,还是多了几分匠气。
只见迎面便是一座假山,一面飞瀑,虽不甚高,却有淙淙流水声。低头一看,原来瀑落处,便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养成几条锦鲤,悠游自在。一条小溪蜿蜒而去,没入了几丛修竹中。
水溶浅笑引路,竟是曲曲折折,明明前面是一片绿萝,轻轻拂开却是一条幽径,随即眼前洞开,一片花圃呈现在眼前。牡丹、蔷薇、月季、玫瑰、春兰……还有一些叫不上名,但看起来应该算得上珍稀的名贵花种,各形各相,五彩缤纷。
明知道王府里处处精雕细琢,却又偏透着浑然天成。这园子也不知藏了多少匠心,花了多少功夫!探春暗地里赞叹,不肯移步。
修竹绿萝,竟似全为衬托这一片艳色而生。俗话说:红花也要绿叶衬。在大片绿色的映衬下,妖娆的花朵更显得夺人眼目。仿佛受到了蛊惑,探春蹲下身,轻抚着一枝山茶,虽不知是什么名品,却花朵极大,颜色极艳,正抬首怒放,真有一股子傲视群芳的气势。
忽然,一只手扶住了那朵山茶,她抬头看向水溶,他的眼眸盛装着脉脉的温情。探春虽是两世为人,却从未与年青男子这般对视,何况是他?顿时觉得羞赧起来,却见他已把那朵山茶摘了下来,不由“呀”了一声。
正文殷勤留客
水溶含笑:“三姑娘人比花娇,此花正为三姑娘盛放。”
探春脸红过耳,这话可是在调笑了。心里难免有了点想法,偷眼看他时,却见他语出至诚,并无嘲弄之意,只得把头偏向一边,装作懵懂:“王爷的话,探春不懂。叨挠了这么久,也该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