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明白,当日,父亲听说擅于用毒,擅于解毒,亦擅医术的毒圣欧阳夙来到京城,便令自己去请,自己本是忐忑,因听闻欧阳夙性子孤傲,我行我素,恐怕不会那般轻易,谁知到时,一见之下,方才知道,原来当年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竟就是欧阳夙,他本仍不欲来,他亦无法时,突地想到了纤纭,只问欧阳夙是否还记得纤纭,欧阳夙当时神情便由冷漠变作了动容,虽只稍纵便逝,但那一瞬之间的关切,却一览无余,他虽不知自己追着纤纭的三年,他在哪里,亦不知他与纤纭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他却确定,纤纭才是可令他动容的因素,于是,他向他一一讲述了纤纭的种种,他的目光时而忧虑,时而惊恸,时而落寞至极,他最终答应来南荣府医人,却提出三个要求,一,不可向纤纭提到他半句;二,替他找寻一个女孩;三,他要……见纤纭一面!
子修凝眉,虽是心中有所估计,却仍不可相信心内的猜想,回望向纤纭,却在她的注视下,缓缓低垂了头。
没有做贼偏偏心虚,她眼中的责问与恨意无不刺痛着子修的心!
纤纭亦知道,她不能怪他,她不该怪他,可是,她……却只能怪他!
撕破的衣袖,冷冷飘然风中,芊雪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奔到纤纭身前,倏然跪倒:“婕妤,婕妤,这便是奴婢的大哥,婕妤说过,待找到大哥,便放奴婢回去。”
她说得激动,语声颤抖,纤纭目光缓缓低下,再缓缓抬起,欧阳夙纠缠的眼神便避开在一侧,他不语,可是……却足以将她撕碎!
他怎还需要说话?怎还需要开口?怎还需要一一道来?
热烈的拥抱,欣喜若狂的泪水,那跪在地上的女子,已为他一一说明!说明了这三年来,他杳无音讯的缘由!
见纤纭不语,芊雪连忙磕下头去:“婕妤,奴婢……”
“住口!”纤纭声色如霜,本是芊雪已然惯常的,可今日却尤其冰冷,仍是叫她不寒而凛,惊颤的举首,望着纤纭霜冷的绝色容颜,泛着淡淡深入心骨的苍白!
她冷冷的望着她,居高临下的目光,有尖刻不可遮掩的恨意:“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就是说了,你既已入宫,便要唯我之命侍从,我想要你出宫,你留不下,我不想,你……也走不了!”
一字一顿,一声一颤,眼光一点点移视在欧阳夙身上,欧阳夙豁然抬眸,凝结的目光,在对视中渐渐暗淡。
他何其了解纤纭,怎不知她心中其实是脆弱无比的女子,可是今日再见,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昔日的温脉,更没有了那曾如春风的暖暖笑意,有的……只是冷漠,只是恨,只是咄咄逼人!
“不,婕妤,您说过的……您……”
“放肆!”纤纭瞪住她,厉声打断几乎无措的芊雪:“你以为在和谁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好?说起话来,没个尊卑,哼!想出宫吗?”
裙裾流风,枯叶旋飞,纤纭低身扶起她,冷笑的眉眼透着无比尖利的光,细碎的锋芒令芊雪身子颤抖,唇一动,终是无言!
“想出宫去,原也不难!”淡漠的眼神,凝着天际一缕残云,一肃:“除非……我死!”
拂袖而去,站定在茫然不解的喜顺身边:“带她回去,若她回不去,死的……就是你!”
喜顺一抖,连忙道:“是,小人定将她带回去。”
无边无际的恨意,将心中仅剩的一丝期盼与温暖瞬间摧毁!
三年来,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人,再见时,却已相思不复、恨满心肠!
欧阳夙,你好狠!
三年前,你背信弃义,三年后,你薄情寡义!
三年前,你口是心非,三年后,你心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