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前挂满了白布,纸钱漫天飘着,天色渐晚,贺应淮落在了队伍最后,趁人不注意拐进旁边了暗巷。
穿过这道暗巷,有一条山路,此路崎岖难行,从前常有贼寇流窜抢劫来往的行人,才渐渐荒废了。顺着山路走上一日便能到城郊那片掩骨塔,穿过乱葬岗再翻过山便能偷渡出城。
巷子里幽暗,贺应淮在街角的石砖下找到早就藏好的包袱,加快了脚步,快到走尽头才发现有人堵在了出口。
贺应淮与两人打了个照面,有些意外。这位楚寺卿今日看起来有些狼狈,灰头土脸的,还被陆随搀着。坊间传闻上回陆将军进了监狱,存心报复,每日都要堵着楚荆痛打一通,他原本还不信,如今看来这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平日里贺应淮总习惯低着头,对身边人都是点头哈腰,一副谄媚奉承的模样。他们人前称他与韩琰是才子之间惺惺相惜,背地里都说他是跟在韩琰身后的狗。
而现在,贺应淮摘了素冠,脱下丧服,马尾高高竖起,腰杆挺得笔直。
不卑不亢,这才该是他真正的样子。
楚荆在此地等了他许久,道:“好一招借刀杀人。”
终究是被拆穿了,贺应淮只是浅笑,果然不存在天衣无缝的谋杀。他看着夕阳最后的余晖逐渐消失,过了许久,才道:“楚寺卿说错了,倒不如说是帮凶。”
“刻意接近,鞍前马后都只是伪装,你一直在暗中调查韩琰,利用嫣儿达到复仇的目的。”
“此言差矣,我们只是合作,何谈利用。”贺应淮淡淡一笑,也不再遮遮掩掩,“说来我与赵兄相识不久,不过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
“赵兄为人坦荡,人品才学都在我之上,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申冤无门。
韩琰出身名门,却心狠手辣,贪图名利,先是会试舞弊,还诬陷赵兄让他再也不能考取功名。他做贼心虚,劝赵兄离开京城无果,又生怕被揭发而痛下杀手。”
贺应淮又叹道:“直到赵楼中毒而亡,我才怀疑起韩琰来。若我能早些认清他的真面目,也不至于让赵兄丢了性命。”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韩琰怕是到死也不知道,他喝下的那杯毒酒,正是掺了当初他毒害赵兄的生乌吧。”
楚荆只道:“嫣儿死了,这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
自韩琰死后他便再也没有嫣儿的下落,贺应淮闻言有些惊讶,摇头惋惜道:“我本不欲将她牵扯进来。”
世间就是有如此多的巧合,若非那场会试碰巧调换的是赵楼的考卷,若非皇帝碰巧宣布公布闱墨,若非他跟踪韩琰那次碰巧进了栖凤楼见到了嫣儿……
“我当初设计假死只是为了让她从青楼脱身,在宴席那天让她装作小厮偷换了韩琰的酒,也给了她一笔钱,给她留了时间出城离开。可惜她竟改了主意,仍要留在京城。”
楚荆不得不承认贺应淮的计划周密,说:“不错,若嫣儿在毒死韩琰当天就出了城,我可能这辈子也猜不到是你。”
“不愧是楚寺卿,”贺应淮夸奖道,“是她告诉你的?”
楚荆拿出嫁衣那半片残袖,展开抚平,露出上面绣的金色花纹。
贺应淮恍然大悟,想起包袱中拿出唯一的那卷画,上面画的是一模一样的纹路。
“寺卿好记性,那幅画这是赵兄生前所赠,画的是他家乡尹州特有的金茶花。我当初就该烧了它,棋差一招,竟输在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