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择叙住到郁荆志回家前一小时才离开,他本想和郁荆志打个招呼再走,郁清不想父亲劳累一周回家还要招待他,费老大的劲才把人赶走。人走后,郁清把家清扫一遍,生活垃圾全部处理干净,如果被郁荆志发现她带温择叙回来住,虽说没什么,但她脸皮薄,怕挪揄。郁荆志给郁清带了江都特产和小礼物,献宝似的拿出来秀,还让她把一部分特产送给温家爷爷奶奶。让郁清想到小时候。那会儿郁荆志出差回来也会给她带许多小礼物,所以最盼着他出门,一出门就有礼物,和总是嫌弃丈夫太忙不顾家的裘芯截然不同。郁清收到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个素条银镯,拿出来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特别的点,放在灯光下倒是能看到它被打磨的粗糙面,没有光泽,对着灯只能勉强看出微弱的折射光。“爸,这是什么?”郁清问。郁荆志拿过镯子,拉过郁清的左手套上去,笑眯眯说:“我约了老街金店师傅打的,本来想赶在你生日送给你,但老师傅生病住院了,都做一半,我也没法子改,就送迟了,囡囡你可别怪爸。”桌子抵在腕骨上,冰肌玉骨,朴素的镯子被她戴得格外好看,连带着镯子也顺眼漂亮起来,郁荆志觉得全是人的功劳。郁清:“这个镯子,我……”郁荆志压住郁清要去脱镯子的手,说:“戴好,这是拿你奶奶攒的银子打的。再说了,别人家姑娘都戴镯子,我们家姑娘也得有。”低头拨弄手腕的镯子,郁清鼻子酸酸的,心中荡漾着某种微妙的感情,把她心角一处逐渐充盈。郁清抬头看郁荆志忙碌的背影,笑说:“爸,我来帮你吧。”“不用,你去忙,我来。”郁荆志摆手,提着公文包溜进书房,坚决不给郁清帮忙。看着父亲的背影,郁清靠在墙边,微微笑了笑,右手勾着素圈,仔细摩挲着。郁清回房把前三话稿子确定一遍,无误后上传到后台,和长空打过招呼,他那边进行了最后一波预热,联动出版社弄了抽奖活动,一时间门她的超话热闹非凡。最佩服的是幼千,平日里吊儿郎当喜欢打嘴炮,最爱摆烂,真的到搞事业的时候,一定冲在最前面,一整个下午都在微博超话和读者互动,甚至下血本给大家抽奖送to,把读者开心坏了,都知道幼千这女人懒,因为懒所以签名少,to签更是寥寥无几,能让她一口气送十本to,引得她的读者都跑来围观,还给新发布的漫画点了预约。郁清只是睡了一个下午觉,起来时,新漫画预约的人数达到十万,已经赶上她节?完整章节』()”听到真实原因后,郁荆志震怒,“糊涂!”抢回手机,打字回击。见到郁荆志扬眉吐气,郁清大概猜出他会怎么回复,一定是狠狠炫耀了她和温择叙,然后得意洋洋地内涵别人。文人骂战,向来斯文,郁荆志估计正享受吵有文化的架,郁清偷偷笑了笑,去盛饭,叫郁荆志用晚餐。这闹一出后,全小区的人都知道郁教授家的漂亮女儿结婚了,对象是京北大学温教授的儿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小区里对她的关注逐渐多起来,想了想,决定回万合小区住,因为再不回去,郁荆志会怀疑她是不是和温择叙吵架闹别扭。-郁清没告诉温择叙,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回家路上还特地去森蛋糕店买了两块蛋糕,温择叙不爱吃甜食,郁清就非要他尝几口,他也都无奈照做,百般包容她。进到玄关,郁清发现两双女士鞋。家里来客人了?郁清换好鞋,把蛋糕放在开放厨房的中岛台上,碰上从卫生间门出来的……“封鸢?”郁清惊喜,“你来玩?”“小鸢?你好了吗?”一道苍老威严的女声从客厅传来。封鸢扁嘴摊手,嘟囔:“我不是自愿的,你别多想。”说完,快步进到客厅。郁清跟上封鸢,和坐在客厅沙发中央的老妇人对视上。愣住。并不知道对方是谁。老妇人先开口,神气地哼一声:“你就是郁清?”
老妇人把姿态放太高,在自己家中遭受这样的待遇,郁清不悦,微微抿唇。“不欢迎我来做客?”老妇人没错过郁清的表情,直接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封鸢出来打圆场:“顾太说什么呢,小清第一次见您,这个反应再正常不过。”“小鸢啊!”顾太慈爱地笑说,“你就是心好,我啊,最喜欢你这样懂事的姑娘。”封鸢唇角扯了扯,心里直犯嘀咕。她给老太太打圆场,老太太把她送火葬场?封鸢可没兴趣陪老太太给小夫妻下马威,也并不是很想做她心中懂事的姑娘,只想快点走人。郁清大概明白怎么回事。老人家没猜错就是温择叙的外婆,一直对她不满意,不是非要撮合封鸢和温择叙,就是把人带来家里做客,让她不自在。书房门拧动声传来。温择叙出门,惊讶:“你怎么回来了?”郁清回身:“不希望我回来?”温择叙疾步走到她跟前:“不是。”顾太打断:“女孩子说话怎么咄咄逼人的,()阿叙还没说话,你就开腔。”老太太是港都人,年轻时是名媛,结婚后是阔太,受过良好的教育,会多种语言,普通话说得流畅,只带着不重的口音。“外婆。”温择叙无奈说,“您要是没事就先回去,我明天和妈再去拜访您。”“她来了就赶我走?”顾太还没被拂过面子,“今晚我住你这,次次我来都让我住酒店,你们故意怠慢我吧。”温择叙要解释,郁清不甘示弱说:“那我先走了。”说完就往外走。温择叙伸手,郁清压住他的手:“反正也是工作日,我就不住家里了。”怎么也劝不回来,温择叙拉着郁清的手,只见她板着脸,是真的生气了。封鸢赶来,假装劝和,一面把鞋套脱掉:“我正好有事,我送你。你们也别吵哈,伤感情。”她推着郁清进到电梯,笑着挥手说:“没事的,交给我。”电梯门合上,封鸢露出本来面目。满脸不耐烦。“你怎么跟来?”郁清也没刚才那么严肃。封鸢不爽:“我恨不得就没来过。”郁清:“你不是和……”封鸢摆手:“别!别总把我和老太太打成一路人,我只想安生地过日子,是老太太太能作妖。”郁清是敢略微表达不满,但还做不到背后说长辈的是非。封鸢打开话匣子,指着上面说:“你不知道老太太什么人吧。”“我都懒得说啊。”“她万事都爱掺合,大家不搭理她,她就继续作,没办法啊,她娘家是地产大亨,从小娇养的大小姐,最爱烦叙哥,闹过几次要叙哥回港都生活,常伴她身边,给叙哥弄烦了,跑国外驻外不愿意回来。”郁清讶异。没想到温择叙不愿回国是这个原因。“只是闹?”老人家闹腾一些,郁清觉得很正常。封鸢:“只是闹就谢天谢地。顾太强势,思想固化,认为他们家的人血脉都是高贵的,所以一举一动要和身份匹配。小时候叙哥就是她带大,是叙哥的开蒙老师,他小时候在港都每天都被安排满满的课程,不得不说,倒是真的把他培养成贵公子样。”“好在后来叙哥回京北,摆脱老太太的牵制,所以在毕业后才选择出国,真的担心老太太叫他回港都工作。”郁清莫名的,有些心疼温择叙。身边有个管教严格的家长,别人只知道家长严格,其中要受到的压力,郁清感同身受,曾经裘芯就是这样要求她,无数次道德绑架、亲情绑架,要求按照她给的标准生活。封鸢坚持要送郁清回去,蹉跎片刻,没拒绝,上了副驾驶。郁清和封鸢闲聊了些事,也算侧面了解到温择叙外婆这个人,更庆幸自己今天跑了。在小区门口下车,郁清走回家的路上在琢磨,该怎么和父亲说又回来住的事,想到明天就是毕业典礼,有了底气,阔步走向家。-预料到温择叙会给她电话,不过已经快凌晨。郁清闷闷不乐接起:“有事就说。”“宝宝,今天外婆的事……”温择叙放柔声音劝她。郁清:“别提她,我不喜欢她。”温择叙:“好,不说了。”“她什么时候走?”郁清和封鸢了解到以前的事,对老太太的好感全无,表面话也不愿说。温择叙:“大概这两天。”“她走了你再联系我。”郁清说,“我明天有毕业典礼,先挂了。”温择叙小心翼翼询问:“明天我去接你好不好,她不住家里。”“不要。”郁清从床上站起来,“我可不想随时在家里看到一个陌生人,老规矩,我工作日住这里,周末看心情。”温择叙头疼。周末怎么变成看心情了。郁清没忍住,说:“你竟然也不喜欢外婆管着你,你干嘛不说啊,你对她态度还这么好。”“某些人劝我对我妈的事看开,自己却言行不一,骗人精!”“不是的宝宝,你听我解释。”温择叙是不喜欢被外婆管教,但想着一年见不到几面,没必要闹僵,而且外婆一直想要闹的是远嫁到京北的母亲。郁清:“我可以理解你,不说她。我们再聊一次,最后一次,出国这件事,你是不是还要坚持原来的选择?”“清宝,你这是强迫人了。”温择叙知道选择‘不’,她一定会挂掉电话,并且未来一段时间门都不会理他。郁清:“我不强迫人,我要你亲口说。”温择叙嗤笑一声。她倒是有样学样。侧面得到答案的郁清把电话掐断,静音。温择叙电话又打来五六次电话,一个没接,他发来短信,也没看。郁清回了一条短信,让他别再打扰她,接着伏案忙事情,还挑选了明天毕业典礼要穿的衣服。-一大早,郁清赶着和舍友汇合,一起去排队参加授位仪式。郁清领到学位证和毕业证后,参加全班的合影,打算去参加社团的合照,温择的电话又打过来。温择叙以为电话不会被接通,一直在校门口等着,在电话接起的那一刻,忙说:“今天是授位结束几点回家?我去接你。”郁清其实没真的想闹什么,正要松口,他又急急地说:“我已经开车到了。”“给你买了花。”“还定了餐厅。”郁清停下脚步。温择叙颓败说:“我不乐意,但非要这样,我答应你,好不好?”和她僵持几天,温择叙以为可以温和地翻篇,直到昨天她真的表露不喜的情绪,被她一次一次无情挂断电话时,才发现郁清狠下心是真的能把他拒之千里。他不想被拒之千里,所以妥协。郁清给听得心里难受了。沉默,不说话。“宝宝,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很想一直陪着你,很想变成你的不可或缺。”“承认和你妥协挺难受的,如果我们非要有个人退步,我永远可以做那个退步的人。”郁清如鲠在喉,捏紧袖子,嘟囔:“温择叙,你不该这么快坦白。”温择叙笑了声:“我折腾不住了,你再不回家住,我是真的要和你住进爸家了。”爱的情感包括喜欢,包括爱护、尊敬和控制不住。[1]他经历所有,如今是最后者。——无法控制。“温择叙。”郁清走向大门,知道她语气幼稚,但她还是坚定说,“我要你心甘情愿的同意。”其他的,她郁清一律不要。“好像很难。”温择叙失笑。单是想想她不在身边,这心啊,不好受。郁清站在门口,眺望靠在车子旁的温择叙,“不会的,我打算好用一辈子来劝服你。”温择叙注意到郁清,站直身子看向她。她穿着学士服,如今头发长到胸口,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衣裙,笔直的小腿下是一双黑色的玛丽鞋,站在绿荫下,绿意前,夏日的明媚阳光全落在她身上,头发闪着光。温择叙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远处是稚气未脱的她,耳边是她坚定的誓言,不由得愣怔。“你得接受。”她说。语气不讲理、很霸道。温择叙温和一笑。好像,有些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