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前,佳佳负责给玥玥讲故事哄睡,夏峻在卫生间一直洗洗涮涮没进来,一直忙碌到十点多,看到佳佳和孩子都睡了,他才蹑手蹑脚的进屋,刚上床,忽然听到佳佳问:“你这是把四季的衣服都洗了吗?不是有洗衣机吗?”
“我女儿的衣服,必须手洗。”
只见佳佳拿手机正在翻看图片,夏峻好奇凑过去一看,全是剪纸图片,竟然还有袁晓雯获奖的照片。夏峻心里咯噔一下,佯装镇定。
“是她吗?”
夏峻故作恍然大悟状:“噢!是袁老师啊!”
“客厅那副剪纸,就是袁老师的作品吧?”
“对。”夏峻深谙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他不知道“敌人”掌握了他多少军情,因此现在只能按兵不动,先看看佳佳反应再说。
自从重返职场,佳佳整个人圆融了许多,这种个性,在婚姻里,就是一种智慧。陈佳佳也想按兵不动,先暗中调查取证一番再说,可她毕竟是个心思敏感的女人,她做不到。
人到中年的婚姻和爱情,貌合神离者有之,鸡飞狗跳者有之,反目成仇者有之,她每每听到身边这种八卦,心惊肉跳之余,唏嘘感概自己婚姻的小舟还未逝,尚能共余生,男耕女织就算是调转了女耕男织,回家来一双欢实娇憨的儿女,一个浑身小毛病但也不坏的黄脸汉,一日三餐她就算只吃一餐,心里也暖。现在,看到夏峻也有一些苗头,虽然还没掌握证据,她就有点方寸大乱,先咒骂起钟秋野来:“好啊!钟秋野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他到x城上大学,我给他送被子,塞零花钱,周末来我这里蹭饭改善伙食,现在好了,你们哥俩儿好啊,倒替你打起掩护来。”
“胡拉乱扯什么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峻看出来了,佳佳只是瞎猜疑,况且他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因此迅速说服了自己——他没做错什么,他问心无愧。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吧!和袁老师怎么认识的?发展到哪一步了?”
陈佳佳此话一出,夏峻顿时气结,他曾以为佳佳变了,变得通达智慧了,可是一落到这些问题上,她还是尖酸咒骂,奚落讽刺,胡搅蛮缠,撒泼,咄咄逼人,和从前的她没什么两样。
见夏峻不说话,陈佳佳更觉他心虚,更觉自己占理,也更觉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不禁悲从心来:“好啊!难怪刚才知道姑姑是我,就一脸失落,怕是整天对着’姑姑’的昵称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呢?”
不幸被陈佳佳言中了,他确实对着“姑姑”的昵称心猿意马过,不自觉地和袁晓雯联系起来,这种言中,也让他这一次审视自己的心——他在婚姻里的这颗心,也并不总是坚如磐石的,他有过浮想,游离,偏移,人性的这些弱点他都有,那佳佳的这些猜疑和质问就所言不虚,他应该给她一个解释。
“佳佳,你听我解释。”
这是一次真的解释,没有隐瞒,没有欺哄,他从第一次见面说起,到后面的几次偶遇,逐渐熟悉,慢慢有了交集,包括在剪纸店喝茶,他疲倦睡着,她教他做菜,他情绪和心态的一些细微变化,他都事无巨细说了出来,然后,屏气不语,沉默着,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发落。
佳佳也沉默了,屋子里静静的,玥玥在婴儿床里熟睡,竟扯起了小小的鼾声,屋中的一切在台灯的微光中默默的,像一幅静美的静物画。而这种生活表象的静美,被他坦白的事实打破了。她脸色平静,心里却已是雷霆万钧,地动山摇,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间过去了许久,夜已深了,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她终于给他发落,轻轻地说:“我知道了。很晚了,睡吧!”
说完,自己侧身睡去。
就这样?夏峻有点愣怔,这样的发落有点出乎意料,或者说,这是佳佳的缓兵之计,是择日在审,还是择日宣判?这些小情绪小心思小秘密说出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又有点不安。夏峻也悄悄侧个身,但是,他睡不着了,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他知道,佳佳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会不会要离婚?如果她坚持要离婚,他该怎么办?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归谁?玥玥他舍不得,夏天也不能给啊?他不想为这点事闹到法庭去;还有,家里的财产怎么分?都给她也行,那出租的小户型就留给自己吧!男人嘛,大方点;如果离婚了,那他还是要出去工作,经济不独立,想要孩子抚养权都难;能不能不离婚?说到底他并没有犯什么实质性的错误,明日再找佳佳解释解释吧!这些问题在夏峻心里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陈佳佳也睡不着。自从再重返职场,她整个人圆融了许多,这种个性,如果在婚姻里,就是一种智慧。看多了身边的一些例子,那些老实巴交的丈夫出轨的也比比皆是,她虽然相信夏峻的人品,但她也不敢保证他就能始终忠诚,直觉告诉她,他还没有越出雷池,他的解释,也足够坦白坦诚,她有点后悔自己的挖掘和质问,这种坦诚,就像是把一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她,她选择丢掉,还是继续捧在手里,决定权在她。
可是,她的决定是什么呢?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