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汤汁让姜婳唇间喉间都是苦的,即便她情绪已经掩饰得很好,但眉眼间还是露出了几分。谢欲晚垂眸,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糖。像喂药一样,喂到了姜婳的口中。姜婳本来没有注意,直到丝丝的甜在唇间化开,她轻讶了一声。谢欲晚将东西放到一旁:“寻橘糖要的。”姜婳抿唇,望着谢欲晚的背影,似乎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但许久,直到谢欲晚转过身,她也没有说出来。谢欲晚似乎习惯了她的沉默,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寻了两本书,递给姜婳一本。他递书时那毫不在意的态度,就像这书只是他从小摊上随意买的一本书一般。姜婳接过来,这是他昨日晚间念给她的书——《映越》。是一本极为珍贵的孤本。她少时在姜府时,曾听大哥姜玉郎提过一嘴,大哥说他求了谢欲晚整整三年,才换得一日翻阅的权利。现在,这本书,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她手间。见她许久未翻开,青年清淡抬眸:“不想看?”姜婳回神,摇头,小声道:“没有。”她只是陡然间想起年少的事,平静中夹杂些惶然。即便翻开了书,但她能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并不在手中的书上。等到一双修长的手止住她的书页时,她轻垂了眸。发呆被抓住了。谢欲晚语气平静:“在想什么?”姜婳怔了一瞬,小声道:“夫君宫中的事情不是还没有处理完吗,现在几日都没有上朝,也未去宫中,会不会不太好。我其实只是风寒入体,大夫都说,修养几日就好了。夫君不用为了我留在府中。”谢欲晚没有戳穿,只是淡淡看着她:“告假几日,圣上不会怪罪的。”这话说得实在谦虚。姜婳一时哑口无言。这一番下来,她心思也到了书上几分。这些年,府内事物夫君为她请了老师,诗书礼仪大多却是他亲自教导她的。她适才那一番说辞,糊弄别人倒是可行,落到他眼中,应当只是拙劣。但他没有戳穿,她也就当,自己不知晓。一时间,屋内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姜婳靠在软垫上,轻垂着头,认真看着手中的诗文。她无暇分出心思再去想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面对诗文要虔诚,这是谢欲晚教给她的第一课。窗外又下起了雨。清清脆脆的,并不难听。姜婳精神并不太好,熬了半个时辰,也有些困倦了。她轻声闭上书,小心向谢欲晚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谢欲晚正在平静地望着她。她形容不出那种眼神,在他如潭水般幽深的双眸中,欢喜和悲伤,都变得太淡。像是整个人,笼了一层朦胧的雾。
他们已成婚近十年,可她却很少能够知晓他所思所想。如若不是那些年的爱护,和那一箭的命运。‘他爱她’这个事情,她恐一生,亦不能确认。“夫君”她同他对上眸,小声开口。“累了?”说完,他放下手中的书,平静地起身,上前两步,到了榻边。姜婳的确累了,但她不是很想休息。他的手隔着衣服触碰到了她的身体,多日未如此亲密,她不由指尖一颤。他没有察觉到她如此细微的动作,依旧垂头为她整理被褥。像是又要走了。姜婳如此想着,心中有什么东西漫漫生长出来,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但谢欲晚却没有走。只是重新拿起了那本书,坐在她身侧,安静地看了起来。姜婳抬起眸,平静地望向他。这是她们大多数相处的模样,安静的,平和的。她所习惯的。她轻唤了一声:“夫君。”谢欲晚眸色依旧平静:“嗯。”她不再说话,他亦没有。他静静看着书,她就侧着身,安静地看着他。姜婳再醒来时,身侧已经看不见谢欲晚了。她怔了一瞬,却又觉得,这本才是常态。等到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时,突然看见了屏风前的身影。莫怀侧着身子,小声说着什么。谢欲晚持着笔,时而停顿一下,似乎一边听着汇报,一边批改着文书。姜婳本来准备下床,此时又觉得有些不太好,于是默默将掀起的被子放了回去。即便很小声,她还是感觉屏风前的人影向她这边看了一眼。半刻钟后,修长的身影绕屏风而来。谢欲晚:“醒了?”姜婳点点头,轻声道:“外面凉吗?”月色顺窗而入,映出皎洁的一片。今日的月,倒是殷勤。谢欲晚了然:“想去院中走走?”看见姜婳轻点头,他上前,为她披上了厚厚的衣衫:“这样,应该不会冷了。外面没有风,只是白日下了雨,可能有些泥泞。”他们就像寻常夫妻一般,夜间无人时,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一条小径上。孤灯将她们两人的影,缓缓地拉长。安静的夜,青年的声音,很平静。“不必寻那些人家的女子了,丞相府只需要你一个主母。至于容貌,品行,端正便好。等到其诞下子嗣,孩子养在你名下,人便打发出去,我喜欢清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