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像小時候哄她睡覺一般,低聲道,“是我不好,往後我去哪,都帶著你。”
水面粼粼,岸邊柳條依依,月色醉人。
月團圓人團圓。
從前的日子里,我一直記得我有那麼個妹妹,讓我覺得有盼頭。我想給她買糖霜,想給她置新衣裳,順了錢袋買了饃饃兩人分著吃。寒毒發作的時候,我就蜷在一團倚著齊笑。小孩子就是要個伴,那時候冬天沒夾襖穿,我倆凍得牙齒打架也不覺得苦;一年吃不上肉,也不覺得多麼苦。揚州依舊繁華,陽光依舊燦爛。
齊笑走了之後,我曾經暗無天日,覺得很空虛,一直在身旁的人一夜之間就消失不見了,感覺像少了點什麼。爾後安辰的出現讓我覺得很有盼頭,尋到師傅之後,他不記得我又讓我空虛了一次。于是生活就在這樣的圓滿又空虛,空虛又圓滿中進行著,和月亮一起盈缺。
我的家人已經滿月,我的愛人依舊是上弦月,哦不,他可能還停留在一顆星星的階段。
我抬頭望望月亮,唏噓不已。唏噓唏噓,我就睡過去了。
次日清晨,我和齊笑衣衫凌亂、睡眼惺忪地回到客棧。
師傅在院中石桌旁看書,他抬頭朝我溫潤一笑,好像初曉的清露劃過心尖。
我走過去將狼毒的解藥同師傅說了一說,再表示我打算同齊笑一道去趟京城,去接點血。
師傅眉間一滯,道,“我和你們一塊去。”
齊笑說,“不用那麼客氣,宣王爺我認識,我和姐姐兩人去就好。”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湊過去與齊笑低聲道,“你是不是和宣王爺很有私交?”
她瞧著我,點了點頭。
我說,“那不如……讓他把那只狐狸送到藥王谷來吧。”
齊笑說,“……”
我同齊笑商量了一下,與師傅分頭行動。我同她一道去京城,師傅回谷中采鹿角靈芝。
臨走前,我與師傅話別,在赤欄橋上。橋上有文人餞別,折柳相送,吟詩高歌。
師傅的發絲輕揚,長身玉立,隱隱含笑。
我低頭,“師傅。”
師傅安靜道,“小香。”
我在心里斟酌了許久,終于水到渠成地道了一首名詩,“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斷人腸。勸君更進一杯酒,夫妻雙雙把家還。”
這首詩太奔放,說完我就捂著臉奔到橋下去了。
到了橋下,見著齊笑,我問她,“我師傅方才什麼反應?”
她說,“笑了。”
我說,“笑有很多種,大笑、微笑、會心地笑、溫柔地笑,他是哪種?”
齊笑說,“隔這麼遠,我只能看出他嘴角動了動。”
我有點失落,“哦……”
齊笑拍拍我的肩,“他眼眸中有波瀾,面色似有微紅,應該是心領神會、兩情相悅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