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了一下地图,711在隔两条马路的道上。不算特别远,而且这个点儿了这边也没出租车,蒋乾索性步行。白天又是雨又是太阳的,到晚上居然凉快起来。马路上几乎没车,蒋乾往耳朵里塞了个耳机,把音量调到适中放英语听力,然后沿着马路内侧开始慢跑,跑着跑着就出了汗。直到导航提示他距目的地还有五百米,蒋乾才逐渐减速,改成慢走。这地方是够偏的,周围一圈看起来好像是工地,光秃秃的混凝土钢架孤单地在黑暗里站立着。连路灯都不怎么给力。蒋乾看不清地面还被绊了几脚,他抬眼,看到前方不远处熟悉的711灯牌。蒋乾关掉听力,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大步朝前走去。没了一直在念英语的机械女声,耳边突然安静得有些让人不太习惯。蒋乾无意扫了一眼那边黑漆漆的工地,收回眼时,身后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扭头,一个冰凉生硬的东西抵上他的腰。“别动。”那人声音低沉。蒋乾第一反应是遇到抢劫,很冷静地与他商榷:“我可以把钱都给你。”没想到那人只是轻笑了一下,抵在他腰间的东西却贴得更紧:“跟着我走,不要多话。”蒋乾紧紧地攥着拳头,与711擦肩而过,错失逃生的第一个机会,被引导着往前面更深的黑暗里走过去。是个男人,个子比较高。蒋乾在心里强迫自己冷静,飞快地做出对余光接收到信息的反馈。声音他心里咯噔一下,声音有些熟悉。蒋乾来不及辨认判断,背上突然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整个人摔倒,在粗糙的地上滚了几圈,撞到工地上放着的“现场施工”的提示牌才停下。“蒋明州!”熟悉的暴力牵扯出记忆,蒋乾忍不住吼了出来。“哟,还记得啊?”面前的人阴冷地笑了一声,缓慢蹲下来,在黑暗里注视着他。蒋乾撑着手臂要起来,却被蒋明州拽着头发,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你会后悔的,”蒋乾喘息着,抬起头看着他,“你”“谁给你的胆儿啊蒋乾?”蒋明州地痞似的笑起来,揪着他的脑袋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敢跟警察报警抓老子?老子养你到这么大,你敢抓老子去坐牢?你有没有良心啊?”长达一年的牢狱生涯将蒋明州刻薄阴冷的长相放大更甚。他依旧是记忆里蒋乾看一眼就要逃避的模样。蒋乾突然仰头,用力地朝蒋明州的头部撞过去。蒋明州低喊了一声,捂着脑袋坐到地上。蒋乾趁机爬起来要逃跑,被蒋明州伸出脚绊了一下,仰面摔倒,后脑勺撞击地面,膝盖擦破皮,火辣辣地开始疼。摔得太狠,当下的大脑是当机的。任凭蒋乾只空白了几秒就迅速反应要爬起来,却依旧没能顺利逃掉。蒋明州扬起手,对着他的脑袋又用力砸了几拳。蒋乾视线陷入一片黑暗,单调的耳鸣如同直线般贯穿整个大脑。“还敢逃?小兔崽子,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下场!”蒋明州踢开那块告示牌,抓起他的脚腕骨,把他整个人沿着地面拖行到工地深处。蒋乾挣扎着去踹他,被蒋明州抓得更紧。身上的衣服都是夏季的,很薄,被拖得很快磨破,露出皮肤,直接与地面进行惨烈的摩擦。蒋乾的腰腹和腿部被刚才的两跤摔得毫无招架之力,比疼痛更强烈席卷大脑的,是恐惧。从童年时期就集中反复养成的阴影窒息。他习惯了伏着身体,习惯了不反抗。快将近一年的治疗在顷刻间效果化为乌有。蒋乾的额头上开始大量地冒冷汗,浑身抽搐,胃里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恶心,他一边凭着稀薄的意志力弱势挣扎着,一边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背,以此来消除迅速占据心头的各种恐慌焦躁。蒋明州拖着他走了很长时间,这里过于黑暗,蒋乾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光亮。直到最后,蒋乾浑身的伤口都开始处于麻木状态,蒋明州突然停了下来。蒋乾感受到了一点光亮,松开咬住手背的牙齿,吃力睁眼,努力分辨着周围的环境,只看到头顶上方一盏破旧的路灯,时不时还闪几下。“我当初求你放我出去,你那么冷血地拒绝。”在余下断续的耳鸣声里,他听到蒋明州这么说。“你明天不是还高考吗?”蒋明州笑了一声,“梦里考去吧!”说着,他抬脚,朝蒋乾的脑袋上狠狠地踹了一脚。蒋乾呕出一些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出去,摔到一个覆盖着大片塑料布的沙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