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的功夫,萧聿便输了六万两。
整整六万两。
青衣男子渐渐放下戒备,直接道:“公子怎会来此?”
萧聿道:“会试落榜了。”
“会试?”青衣男子摇头,大笑几声,道:“不瞒公子,鄙人当年可是乡试的亚元,不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非得中个状元回家给老娘看,可中个进士应是不难的,公子不妨猜猜,后来怎么着了?”
萧聿道:“也落榜了?”
青衣男子嗤笑道:“朝廷上不思特简之恩,下不思寒士之苦(1),主考官公然受贿,却举报无门,发榜之日,薛、何、楚、穆四家的子孙尽列前茅、悉居高第,寒门学子落寞离京,公子若是会试能中,那便是活见了鬼。”
“不过啊,那些都与公子无关了,今儿这买卖已成,公子等两日过来选官即可,这等价钱,除了吏部和礼部选不得,四品以下,便是任君挑选了。”
苏菱的手紧了紧。
她十分清楚,这样的一番话,萧聿一刀要了他的命都是轻的。
说罢,青衣男子起身给萧聿倒了一杯酒,敬他一杯,“鄙人心中的抱负早已不在,愿郎君来日前程似锦。”
萧聿与他碰了杯盏,道:“多谢。”
“那鄙人退下,二人请便。”
青衣男子和摇骰子的庄荷一走,苏菱抬眸看他,欲言又止。
萧聿垂眸哂笑,低声道:“虽说皆是狂悖之言,但实则一个字都没说错,阿菱,高官卖官不是小事,世家横行霸道至此,视科举为平步青云的阶梯,朝廷若不能唯才是用,无异于自毁根基。”
“寒门学子挑灯苦读十余年,却是因出身不得入仕,那天下还有公平可言吗?”
苏菱看着萧聿坚定不移的目光,忽然明白,他为何要带她出京。
这一刻,她莫名相信,纵然眼前人有千般万般的坏心眼,可若是他得了那个位置,定会是位明君。
苏菱与他四目相视,忽然笑道:“方才玩骰子,是不是选与之相反的便会输?”
萧聿“嗯”了一声。
苏菱又道:“那他是怎么猜大小的?”
“他若是没个听音的本事,在这赌坊也混不下去。”
“听音?”苏菱可没听过这样离奇的事,眨了下眼,道:“那你会吗?”
萧聿又“嗯”了一声。
苏菱身子前倾,小声道:“殿下什么时候学的?别不是蒙我的吧”
萧聿倏然一笑,偏头衔住了她的耳,沉声道:“王妃不想我回府,在外游荡时学的。”
这话说的便有些轻佻了,苏菱耳朵一红,瞪了他一眼。
画舫微微摇晃,萧聿握着两个骰子挨近她,鼻尖对着鼻尖道:“阿菱,跟我赌一次。”
她声音不由变娇,“赌什么?”
“你若赢了,任何要求,我都应你。”
苏菱一脸防备地看着他,“那输了呢?”
萧聿直接道:“你不会输。”
苏菱犹豫半晌,才点了头,“行。”
但心里却道:大不了就耍赖,反正这世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