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对峙,记忆汹涌而来,在梅花鹿眼里掀起血浪。
屠杀,惨叫,生命在极致的恶而前是那样脆弱,却又在保护他时如此坚强。
“为什么呢?”谢思芒不失时机又追问一遍,因为他发现这头小鹿的情绪伪装在动摇,内心屏障在龟裂。
路祈的呼吸开始变重,理智提醒着,不要陷入对方的节奏掌控,情感却任由野性之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几欲失控。
小狐狸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带一点不合时宜的顽皮:“谢教授,如果你上课提的问题都是这种,我真要怀疑你课堂的上座率了。你的手下刚刚差点把我俩弄死,你现在问我们为什么对你有敌意?”
谢思芒视线移到胡灵予脸上,微笑:“你在偷换概念。”
胡灵予眨一眨水灵灵的眼睛,装傻专用:“?”
谢思芒:“你对我的情绪并不是敌意,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和对强大心生恐惧的杂糅品,”稍作停顿,眼尾扫过路祈,“也许还包含一些被这头小鹿影响到的个人情感。”
胡灵予:“……你们心理学教授说话都这么复杂吗?”
“这头小鹿不一样,”谢思芒不以为意,继续道,“早在李倦动手之前,当你们出现在这里看见我的第一眼,他的敌意就在了,强烈到难以自控。”
“有没有可能是你恰好长在他的审美雷区,”胡灵予真诚给予参考意见,“俗称,眼缘不合。”
谢思芒莞尔,看回仍在沉默的梅花鹿:“还是不打算回答吗?”
“喂,”胡灵予不客气地提醒,“现在是我和你说话。”
“抱歉,同学,”谢思芒不为所动,看似温和实则手术刀般犀利的目光完全锁定在路祈身上,“我的问题还没问完。”
胡灵予索性上前一步,挡在鲸鲨和梅花鹿之间,满眼被忽视的哀怨:“那你怎么不问我,我上课最喜欢被老师提问了。”
谢思芒无奈摇头:“你太会说谎,不适合谈心。”
胡灵予瞪眼:“谁说的,我品德良好,诚实可靠,侦查系有口皆碑。”
“好吧,”谢思芒妥协,“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们怎么知道真正的雾气样本在这里?”
胡灵予愣住,一时语塞,大脑疯狂运转。
“推理的,”路祈淡淡出声,“卡车那么大的目标,即使逃离校园,也不可能躲开沿路监控彻底脱身。试问,一个前而九十九步都无比谨慎周详的计划,最后一步会做得这样粗糙吗?”
胡灵予回头。
梅花鹿的情绪已经镇定,那双小狐狸最喜欢的漂亮眼睛,重归清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老套,但是实用。”路祈说着,同样上前。
距离近了,近到他们终于能感觉出谢思芒的野性之力。
不高不低,不强不弱,没有静如平湖,也不至于汹涌澎湃,全然符合鲸鲨这类体型庞大但性情温和的滤食性海洋科属。
“你想让我相信,你们单凭推理就准确在这里堵到了我和短尾?”谢思芒忍俊不禁,“你这个理由比卡车计划还要粗糙。”
“很难猜到吗,”路祈眉宇间皱起真诚疑问,“我的大部分科目都是侦查班第一,包括但不限于兽化侦查学、兽化心理学、兽化行为逻辑学以及等等。”
……欠揍的路同学回来了,胡灵予开心得想哭。
谢思芒眼底微闪,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他从一开始就只把注意力放在路祈身上,因为狐狸同学即使在半兽化状态,散发出的野性之力也实在弱到不值一提。
可他忽视了这只小狐狸的情绪作用。
每一次对他的打断,每一次不合时宜的插嘴,每一次明晃晃的装傻甚至睁着眼睛说瞎话,都是对同伴一种正向积极而又丰盈充沛的情绪补充。
“好的,就当是你们推理出的,”谢思芒点点头,“可是看见我的那一刻,你们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总不会连我的身份都在你们推理之内吧?”
路祈:“谢思芒,一年级就读第四大兽化医学系,二年级考入侦查学系,三年级因无法通过体测开始留级,留一年,留两年……”
突如其来的详细“求学路”,终于让谢教授挂在脸上的从容第一次有了动摇。
“最后不堪重负,跳楼自杀,”路祈冷冷一笑,“可惜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