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样黑,他听见有人叫他,声音很急,他想张口回答,对方却像是听不见一般,依旧自顾的喊着。是了,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别人又怎么听得见。这一觉,穆寒水仿佛睡过去好多年。他睁开眼,呆呆的望着床顶的纱幔,一时记不起身处何地,又是什么年岁光景。攸宁连着唤了好几声公子。穆寒水才缓缓的偏过头,问道:“是攸宁啊,我怎么在这儿。”攸宁回道:“前天夜里公子许久未归,攸宁放心不下,便去禁地入口等公子,整整一夜才见公子失魂落魄的出来,我都吓坏了。”“前天夜里,竟过去这么久了。”穆寒水念叨。攸宁心中惦记穆寒水为何从禁地出来便如此,又念及他的身体,便起身端过来清粥,道:“公子先吃点东西,大公子这两日也担心坏了。”穆寒水躲开攸宁递到嘴边的瓷勺,问道:“大哥在哪儿。”攸宁收回了喂粥的手,跪在脚踏上,不说话。穆寒水吸了口气,怒道:“你若总是这副样子,干脆便滚回长安去,免得叫人看了心烦。”攸宁猛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着榻上的人,双眼里蓄满了泪。穆寒水从来没有大声跟他说过话,何况像这样凶他。连翘闻声不对,急匆匆进来,伏到穆寒水身边,握住他的手。“公子刚醒,莫要再动气,前天夜里公子晕倒在禁地出口,还是攸宁公子背您回来的。”连翘道。穆寒水却像是对外界所有的声音都充耳不闻,只重复道:“大哥在哪儿。”连翘回道:“公子昏睡两日,大公子便说禁地不详,昨天夜里一把大火,烧了入口处的那片黑色花田。火势此时还未退去,大公子亲自动的手。”“你说什么!”穆寒水猛的从榻上起来,因着两日未曾进食,险些又跌回榻上。连翘将人扶住,却被穆寒水一把挥开,自顾地抓走了衣架上的外衫,眨眼间便出了房门。连翘急道:“公子他怎么了?”攸宁摇头,道:“我那日见公子魂不守舍的出来,唤了他许久都不曾应声,后来便晕倒了。醒来之后就成了这副样子。”“我们去看看。”连翘扶起攸宁。穆寒水跑到禁地时,火势还在蔓延,好像要将整个地面都要烧干似的。莫轻雨背对着他站在火焰前,好像随时要被吞噬一般。穆寒水在看见莫轻雨的瞬间,脚下像是坠了千斤石,怎么也挪不开步子。每一步都那样艰难,他一步一步的,许久之后才站到莫轻雨身后。“……大哥。”眼前人身躯明显一顿,却没有回头。“大哥。”穆寒水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穆寒水越过莫轻雨,离火海只一步之遥。莫轻雨一把将人抓住揽进怀里,沉声道:“你做什么!”从两人认识到如今,莫轻雨说话从未大声过。怀里的人将莫轻雨大力的推开,两人之间隔了尺许。“莫轻雨。”穆寒水唤这一声,声音并不大,却红了眼眶。“莫轻雨。”“莫轻雨……”到最后哽咽的几乎发不出声了,囫囵扑进莫轻雨的怀里,将人死死的抱住。穆寒水不管不顾地埋在莫轻雨怀中,头发散开着,衣衫也未穿戴整齐,狼狈极了。莫轻雨叹了口气,将人环住,轻轻拍着后背。脖子上有些湿意,他大抵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便道:“没事的,小穆,别哭。”穆寒水却将人抱的更紧了。他鼻子里全是莫轻雨身上独有的清香,就像是以往每一次见他,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香。他永远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良久,穆寒水的声音从肩头传来,闷闷的:“青蝉说的,可是真的。”莫轻雨低声道:“她给你说了什么,你先说来听听,我便知道是不是真的。”说了什么……那晚,青蝉取了面纱,他看到青蝉脸上附着两道长长的疤。青蝉告诉他,三年前,她原本便是夫人故意遗落的一颗棋子。青蝉说:“那时的少谷主,明知我是夫人下的一颗死棋,却还是将我带回,他只是不想公子你伤心记恨。”夫人何等聪明,青蝉是她一手培养长大,易容术天下无双,药理又得真传,丢她进百花谷岂有传不回的消息。她便是算准了莫轻雨对穆寒水的偏爱,才敢这样将青蝉丢下。可是,青蝉说三年前莫轻雨空手而归,只带了一个穆家的侍女回谷,谷主大怒,险些将她一掌打死,莫轻雨不惜违逆父亲拼死将她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