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两个孩子身上,不过他想让他们学的不是中医,而是能拿起手术刀剖开身体换心补肺的外科大夫。多年后章林生将会觉得这些相当遥远,彼时他如愿成为一名肝胆外科大夫,就连吃饭也是对着人的內臟。
柳珍垂着眼皮,懒懒的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人都不想见,「家里还有许多剩饭剩菜,天气热,放不得,不吃该坏了!」
「啊,没事,不吃去坐坐也可以!」
「不用了!」这次她懒怠解释,直接关上了门。
章林生听见女声先泄了气,他把臥室门开了缝儿,留只眼睛看着玄关。他知道这个漂亮的女人,听她说接他们去吃饭他泄了的气又重新找回来,听见柳珍的回答,他的这口气终究泄了出去。泄气的他关上门,靠在门后看着臥室。床横陈在窗边,左面是一只红漆衣柜,窗前有一个写字檯,上面空无一物。写字檯左前的脚有些跛,下面塞了一团纸。床头的墙壁上全是涂鸦,他走近仔细一看,才看清是无数个重叠的笑脸。有几张嘴笑得拉到了耳根,之前住在这里的人该有多么高兴才画得出如此阳光的图画?
萧望捂着屁股把手拿到灯光下一照,手掌已经红肿,「真不够意思!」他暗自气愤地说,「也不怕我缺胳膊断腿讹上你们!」
「什么东西!不识好歹!」方便麵看见转身就走的章林生骂了句,转身看见方寸久犀利的眼神他吐了吐舌头,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嘿嘿笑。
萧望走进臥室,看见掉在木梯下的几包方便麵心里乐成了麻花,他想这二人还算讲义气,给他留了口粮。他躬身捡起来坐在床上就吃。
凌穹扎着马尾蹦跳着进来,看见坐在床上大口吃喝的萧望就来气。「滚开!」萧望看见她就想跑,哪还用得着她说,看见她就自觉往楼梯上爬。
「啊——」方便麵一脚踩在萧望抬头的脸上,两个人同时从梯子上滚下,他重重压在了萧望身上。
方寸久的脑海在他二人落地的瞬间变成空白,像有一支锋利的箭射中神经末梢,太阳穴青筋暴起,他闭眼稍微缓了缓,睁开眼撞上凌穹关切的眼神。「你没事吧!?」她记得欧阳诗说过他患有恐高症,她从口袋掏出纸巾给方寸久,然后指了指额头,上面有了蹭细密的汗珠,「擦擦吧!」
「谢谢!」方寸久说。凌穹心里乐开了花,今日又得了句谢谢,顿时觉得生命和生活都光芒万丈了。
「喂,你们还要看星星啊?」方便麵仰头大声喊。萧望咳嗽了几声,摸了摸肚子,「幸好今天晚上没吃什么,不然全让你砸出来了!今儿也是点儿背,摔了两次!」
「看星星关你什么事?」凌穹吼了他一句。「我又没说关我什么事!」他背过脸小声嘀咕。萧望在一旁捏了把汗,每逢方便麵和凌穹斗嘴他就唯恐战火祸及自身。
四人躺在臥室的地毯上,脑袋对着脑袋,头枕着手臂看天。
「能考上吗?」方寸久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其余三人猛的惊醒。考试过后都不愿提起,除了萧望,其他两人走出考场后连答案都没看过。
「管他能不能考上,大不了回家种地养猪,」萧望颇为得意,「我妈说了,考不上回家就让我养一百只羊,一百头猪!」他从裤子口袋摸出方便麵,一大包碎末撒出来,像瞄准似的全部飞上了方寸久的床。
「弄干净!」方便麵不太整齐的牙齿几乎全部露了出来,找了这么久的方便麵,竟然进了这浑小子的裤兜。「弄了半天,原来是你小子拿了我的面!」
「我捡的!」萧望的嘴撇到了耳根,他知眼前的这个人嗜面如命,「还以为是特地给我留的,白高兴了一场!」
关於未来,关於考试等沉重的问题被岔开,几个人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別处。
第36章劫后余生
章医生星子掛满夜空又被月光摧残后才进屋,早上出门时忘了带手提包,让他不自在了一整天,右手放在外面无所依傍,放在兜里热得厉害。
柳珍烧了壶热水就着水壶熨衣服,章医生有个怪癖,即使人不平整,衣服也要平整。
「我的包呢?」章医生进门就追着柳珍问。他的手提包跟了他十多年,旧了坏了明明想换个新的,走到皮包店门口看见新的又转身,新的总会变旧,旧的又捨不得扔掉。所以即便天地流转天翻地覆章医生还是带着他的手提包平安回到了安居镇。
「你自己放的,我哪儿知道?」章医生就身上穿的一套新衣服,其他的都是从物资堆中随机拿的,柳珍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好胜心极强,她下定决心要让章医生的每件衣服看着都跟新的一样,所以衣服天天洗,洗完还费时地用水壶熨了整齐地放在衣帽间。
章医生直奔衣帽间,里面的衣服少得可怜,他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包躺在衣柜的最顶端。里面之前放着病人病歷,现在放着他的个人简歷。病歷在章焱满五七那天跟着纸钱全部烧在火盆里了。烧掉病歷后四个人背着行李,坐上了开往安居镇的火车。
「你那里面是有什么宝贝?」柳珍把熨好的衣服掛上。
以前是別人的命,现在是他们全家的命,「我的宝贝不早拿出来了!」章医生把真正想说的话咽进了肚里,要说他唯一的宝贝,也就是这个手提包了。他扬了扬手里的包,「值不了多少钱,不要拿去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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