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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第1页)

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功地将邢风送上了去城外的马背上,天边泛着青,还未完全亮开,裴安点了一位明春堂的副堂主和两名侍卫跟着邢风,将其送到了城门。裴安看了一眼那块重新回到他腰间的玉佩,终究还是有些刺眼,不拘小节者,又何止他邢风一人。“邢大人保重。”裴安没再看他。“裴大人也保重。”尽管很不待见跟前的这个人,想起芸娘那日担忧的神色,他要当真死在了战场上,她必然会伤心,同那日和芸娘说的话一样,再一次自戳心窝子,“她在等着你。”裴安意外地抬头,邢风已勒住缰绳,转过了身,马蹄一扬,正准备出城,赵炎突然追了上来,“邢大人,邢大人等等”赵炎跑着到了邢风马匹前,将手中短刀递了上去,喘着粗气道,“知道邢大人使不惯刀剑,我特意让人打造了一柄短刀,此一去,路上定不会太平,拿着防身用。”邢风没同他客气,弯身接了过来,“谢过郡王。”“客气啥。”赵炎经历了几战大战,脸上比之前多了几分儿郎的硬气,冲他一笑,“邢大人可还记得那日咱们在船上许下的承诺?”那日两人在北人的船只上,亲眼见到了被倒卖和强抢去的南人,是如何被北人欺凌虐待。还有那位妇人饱含泪水,递给他们的纸条。邢风点头,念道,“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两人承诺过,待南国他日强盛,一定会接他们回家。邢风自然没忘。从健康到江陵,两人死里逃生,赵炎早就拿他当兄弟,“既如此,我等邢大人平安归来。”邢风抱拳,“郡王保重。”说完没再耽搁,双腿一夹马肚,快速地出了城门。—彻底看不到人影了,赵炎才回头,裴安已经走出好远了,赵炎赶紧追上,“裴兄,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来了,嫂子呢?”没等他应,赵炎又道,“裴兄,你不知道嫂子有多厉害,我都不敢惹她”裴安终于侧目过来。赵炎嬉笑道,“以后我讨媳妇儿,也讨嫂子这样的,你都不知道这一路上邢大人眼红成了什么样,这要是我,到手的好媳妇儿让给了别人,我也难受啊。”适才还拿人是兄弟,难舍难分,转个眼就将人卖了。裴安懒得看他,突然问,“圣旨是你传的?”赵炎一巴掌拍在胸膛上,一脸自豪,“身为男人,就该有担当,我总不能让嫂子背上违逆的罪名,且我姓赵,吃了这么多年的皇粮,不能被百姓白白供养了”“谢了。”和裴安相处了这么些年,赵炎还是头一回从他嘴里听到感谢,一时心花怒放,忘了挪动,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应该的”裴安脸色却无笑意,“以皇帝的性子,瑞安王府恐怕已尽数入狱,你做好心理准备。”假传圣旨,诛九族。但他姓赵,九族是诛不得了,否则陛下也得被斩,但瑞安王府必然会被他牵连。赵炎的脸色到底是变了一些,自姨娘死后,府邸内已没了自己在意之人,可无论如何也是自己的家人,他一咬牙,“待击退了北人,我回去认罪,要杀要剐,我赵炎一人担着。”当初被芸娘拽去城门上,他看着底下惊慌失措的百姓,多半是凭一腔热血,可如今手刃过敌人之后,他愈发坚定当初的决定。大不了被五马分尸,痛过了就好了。他不后悔。裴安对他这股傻劲儿倒也见怪不怪。儿时曾替人出头,带头的人都走了,他还留在那,被打得鼻青脸肿,口里还在嚷着,“有事冲我来,别伤我兄弟。”这么多年,毫无长进。裴安去了明春堂所住的宅子,带着赵炎一道,之前赵炎忙着杀敌,被留在了后方,压根儿注意到最后来的那些援军到底是些什么人,如今进院子一看,竟然见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脸上血色顿时一退,指着跟前一众‘死’去的臣子,“这,这,鬼,鬼”兵部尚书余大人是个急性子,“鬼了个头,见过敢在光天化日下出没的鬼?”赵炎瞪着一双眼睛,转头看向裴安,“裴兄,你,你能看到他们吧?”裴安难得捉弄起人,“有人吗。”赵炎吓得猛往后退,脚绊在门槛上,险些摔个狗吃屎,跟前顿时一阵哄笑,“没想到小郡王胆子如此之小,堂主可别把他吓出个好歹来。”“人都到齐了?”裴安收起玩笑,正色道,“堂屋议事。”一行人吵吵嚷嚷,跟在裴安身后又开始七嘴八舌。“这次进攻还是太急,若是能提前布阵,损失更小,魏将军呢”兵部余大人问。“见顾老将军去了。”“等他回来,下次进攻的战略,要从长计议。”“粮草之事得跟上,早听说附近几个州府富得流油,战事一起,定会私藏粮食,得去几个厉害点的,务必要让他们吐出来”“那好办,我明春堂哪个不是厉害的主。”“杨大人,咱财政这块,还缺多少”赵炎彻底地呆在了那儿,比见鬼还惊愕,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不是做梦,这不是临安朝堂,这儿是襄州。“嘶——”腿上传来一阵疼,赵炎终于拉回了几分神智。秦阁老去了一趟茅房回来,见赵炎傻愣愣地歪在门槛上,伸手扶了他一把,“小郡王怎么在这儿。”赵炎:此时太阳出来了,跟前秦阁老的影子落在阳光底下,比他自己的还清晰。裴兄是神仙吗。还能续命的。—北人损失了四万兵马,南人这边算上残兵尚不足一万,对于实力悬殊的南北两国来说,简直是惊天奇闻。裴安没杀北人的将军阿迭瞑,而是让他亲自挂起了白旗,同之前的温敦将军一样,一左一右各失一条胳膊。寓意,砍掉北国的左膀右臂,振奋军心。包括北人所有的被俘,裴安也没有杀,将其排在了新筑在北国境的盾墙前,这些人是死是活,全看他们北人要不要进攻。接连五次,一次比一次惨重,在未商谈出更好的战略前,北国不会贸然再开战。南人借此休整。有了裴安带来的那群臣子,乱成一团的襄州,迅速被治理得井然有条。兵部,户部在,再加上顾老将军,王荆,筹粮草,造兵器,排兵布阵,事事都规划得仔细。去各州要粮食的人选,最后归到了秦阁老头上。论资质,论人脉,都非他莫属。且是秦阁老主动自请前去。前朝戚太傅,又连夜编了一曲鼓舞军队士气的曲子,天没亮就开始让人跟着他唱,教会了明春堂的人,又去教顾家军,裴家军。两日后,曲子传遍了军中,所有的人一哼上周身都是劲儿。士兵们时不时吼两嗓子,越唱越兴奋,士气确实高涨了许多,连营帐中伤员的痛吟声也减少了,一痛起来立马高歌。裴安耳朵长出了茧子,好不容易趁着安静,歇了个午觉,廊下的赵炎一嗓子唱开,裴安眼角一抽。赵炎丝毫不知情,推门进来,“裴兄,嫂子来信了。”裴安昏头昏脑的瞌睡瞬间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赵炎将送信之人放进去,那人立马上前问安,禀报道,“夫人先回了临安,夫人说让堂主放心,她知道分寸,要大人一定要保重,只要大人一日活着,她和老夫人都安全。”裴安看着跟前的送信人,目光恍惚,半晌都没回应。同他一样,她没往回走。回临安了仔细一想,这样的结果,似乎并不意外,他早该想到。之前她缠着自己要回临安时,便说过,“我既然嫁给了郎君,便是裴家的人了,郎君给我的好处我都沾了,责任我也应该背负,郎君要同阿舅阿婆两个小叔子报仇,我岂能去躲清净,待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该如何去面对他们。”她脑袋聪明,什么事都瞒不住她。明知道自己回了江陵,她却仍然替他回了临安,感情固然是牵绊,但也是一道盔甲,在他放弃一切全心全意为她着想时,那个人也在为了自己甘愿冒险,给了他同等的回应,告诉他深陷其中的并非只他一人,她也在为着他考虑。此时他担忧她安危的同时,心田又冒出了一股热流,渐渐升温,燃得他胸膛阵阵发烫,又酸又胀。报信的人禀报完便退了出去。裴安一人呆了一阵,慢慢地走去案前,伏案一笔一笔地写起了书信。国公府此时定已被监管了起来,所有进国公府的信件,都会经赵涛之眼,信中没提重要之事,只写了一些琐碎之事。天气如何,吃了什么,歇息得如何,又告诉她不用担心,北军暂时已退,没写什么事,不知不觉字迹已是满篇。末尾时落了一句:定不负,相思意。夫——裴安。—临安。离重阳还有五日,童义从街市回来,抱了一堆的新缎子,交给了府上的裁缝,“夫人说换季了,给大伙儿都添几件新衣。”送完缎子回来,童义关了门,才同芸娘禀报道,“夫人,柳巷有了消息,建康知州今日派人递了折子进宫,请求重阳节进临安,为皇上献花车、舞女庆贺。”芸娘正在挑珊瑚珠子。上回在建康被骗差点买到假的,回来临安后,便让童义打听,花高价钱,买了几批上等的真货回来,再从中挑出成色好的,打算自个儿串。同童义说完,她停了手里的活儿。建康的知州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委实不太好,这回倒是办了一件好事。如今皇帝尚还在梦里,也是最放松警惕之时,钟清的人和张治能不能进来,还得看皇后娘娘去推一把。她转头看向青玉,“递信给宫里,告诉皇后,时机到了。”—自从襄州传回捷报,击退了五次北军,又得了凤凰灵石,临安城内的百姓开心,皇帝也开心,往日不想上朝,是懒得听朝堂上那些臣子要么咄咄逼人,要么勾心斗角,今天弹劾这个贪了,明儿又弹劾那个贪了,如今不一样,朝堂上的风气完全变了,一股清风,所有的臣子都对他恭恭敬敬,服服帖帖,上奏的折子,也都是好事儿。不只是建康,附近的几个知州都来了折子上奏,要来临安献花车。比起之前,如今的景象,俨然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想起近日皇后因张治的死,同他怄气,一直闷闷不乐,昨儿更是倒在床榻上熬上了药,他过去探望,听她同身边的婢女说起她年轻时见过的花车鼓舞。一个卖茶的商户,岂能同他一国之君相比。她喜欢看热闹,他便让她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热闹,所有上表要进临安献歌舞的折子,皇上都应承了。且下令重阳当夜不禁宵。

从朝堂上回来,底下的太监又递给了他一份名册,“陛下,适才王老夫人派人送来的,说是重阳节快到了,打算带几个礼佛的妇人去安国寺,祭拜灵石,替南国和陛下祈福。”这事皇帝知道。王老夫人那日进宫,献上了自己亲抄的一份佛经,虔诚地道,“既是天赐的灵石,便应该受香火供奉。”王老夫人的父亲,乃父皇当朝时的大儒名家,与秦阁老齐名,但比起秦家那个老顽固,王老夫人明显通透得多。这些年她从不参与朝政,只默默替皇室礼佛,也不攀附权势,屋里的几个后辈,除了那位三娘子意外嫁给了裴安之外,旁的几位公子姑娘许下的亲事,都是中规中矩的门户,算起来,还没他王家门第高。皇帝对她王家的印象不错,她说的没错,灵石确实应当移去寺庙。当日皇帝便让人将灵石他抬去了安国寺。王老夫人便提出要亲自携城中命妇,去上香抄佛,今日当是已拟好了名册,皇帝从太监手里接过,展开扫了一眼,都是一些礼佛的妇人。意外地,国公府老夫人也在列。皇帝脸色一亮,倒觉得甚是满意。裴家老祖宗,先烈裴国公的母亲,要亲自替他礼佛求福,怎不让他高兴。正好让临安城的百姓瞧瞧,谁才是这临安的主子,这天下的主子。“大儒之后,果真不同,还是王老夫人会办事。”皇帝夸了一句,同王恩吩咐道,“告诉王老夫人,朕准了。”—裴安的书信到芸娘的手中时,已是重阳前一日。老夫人明儿早上就得出发去安国寺,钟清那头已经联络好了,明夜进城后会立马去安国寺,接老夫人出城。芸娘心头一直绷着,早早起来,便让青玉收拾东西,替老夫人装上了马车。出了临安一路颠簸,怕她受罪,芸娘让青玉垫了好几床被褥在榻上,收拾完,才去了老夫人院子里,陪着她说了一个下午的话。怕她不愿意走,芸娘没提前告诉她,她已交代好了王家祖母,等到了安国寺,再告诉她。晚饭,芸娘也留在了裴老夫人屋里,裴老夫人让厨子照着芸娘的胃口做了一桌子菜,芸娘还是没什么胃口,裴老夫人看在眼里,心疼地道,“怎么脸色还越养越差了,这害喜啊,最是磨人,吃不下也得吃一些,别败坏了身子。”芸娘乖乖地点头,扒了两口饭。旁边明婶子一笑,逗趣儿道,“少夫人这肚子里的孩子,多半也是想自个儿爹了,不见着人不消停。”话音刚落,府上的小厮突然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神色高兴地同老夫人问完安,又看向芸娘,“少夫人,世子爷来信了。”信件走的是明面,今儿侍卫才送到。裴安留在襄州的消息,裴老夫人早就知道了,芸娘也没藏着,当着老夫人的面拆开信封,取出信笺展开。祖孙二人的头顿时凑在一块儿,齐齐瞧了过去。开头便是:吾妻宁宁。“宁宁?”裴老夫人一愣,看向芸娘,笑着道,“这闺名好啊。”芸娘脸色一红,所幸信里没什么要事,说的都是琐碎,也提到了老夫人,让她保重身体。“这么远来一封信,就一篇,一眼便到了头,白瞎了他状元的名头。”裴老面儿上说得轻松,眼眶却陡然生了红。芸娘心下酸了酸,面上未显,笑着道,“要是写多了,就不像郎君了。”“也是,就他那闷葫芦,能写这么一篇,已是难为他了。”自裴安走后,平日里老夫人很少提起他,可如今那神色中全是牵挂。白发人送黑发人,死得死亡得亡,跟前就只剩下那么个孙子了,她能不挂记吗芸娘收了信装好,握住老夫人的手,轻声道,“祖母放心,裴家儿郎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君文能点状元,武能擒贼,即便是到了战场上,也是英勇之将,这临安城是他的家,芸娘相信他很快就能回来,这些年郎君与祖母相依为命,在这个世上,他可只剩下祖母一个亲人了,祖母定好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不要让他担心,免得等他回来,又要伤神。”前半句裴老夫人赞同,可后半句她不爱听,转头故作斥责,“你就不是了?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孩儿他娘,咱们这一家子,缺了谁都不行。”芸娘喉咙一梗,点头,“祖宗说得对,我也保重,定会平平安安地等着他归来。”—晚饭后,芸娘也没急着走,伺候老夫人歇下了才出去,没回院子,径直到了明婶子屋子。她如今怀有身孕,老夫人不可能丢下她一人独走。听丫鬟说少夫人来了,明婶子愣了愣,赶紧请了进来,见到芸娘,一脸担忧地问道,“少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芸娘摇头,抬脚跨进了门槛,回头将门一栓,便对着明婶子跪了下来,“明婶子,芸娘有一事相求。”明婶子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她,“少夫人这是何意,赶紧起来,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便是,何来求我一说”芸娘没让她搀扶,坚持跪在了那儿,抬头看着她,目露感激,“此一跪,是我身为晚辈应当跪,明婶子这些年背井离乡,无微不至的地照顾老夫人,芸娘替郎君感谢明婶子。”“老夫人是我姑母,我照顾她不是应当,少夫人快莫说这些了,赶紧起来”芸娘却突然道,“国公府如今的局势,明婶子心头应该也有数,郎君身处战场,皇帝猜忌,关键时候难免不会拿我和祖母孤儿寡母作要挟,到那时,别说我和祖母,怕是郎君也活不成。”明婶子一愣。上回裴老夫人都被皇帝请进宫里去了,国公府是个什么形势,明婶子怎能不知道,只不过平日老夫人让她莫要显露出来,吓到了少夫人。芸娘继续道,“所以,祖母必须得走,明日的安国寺礼佛,一切我都打点好了,待老夫人到了安国寺,夜里便会有人来接应,明婶子记住,那人姓钟,单名一个清字,是郎君的亲信,明婶子跟着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老夫人送出城外。”明婶子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那,那你呢?”“明婶子先送老夫人走,我留下来还有事情要做,等结束后,再出来同老夫人汇合。”明婶子又不是傻子,怎可能信她这话。裴安还在战场上,国公府要是突然人去楼空,必定会引起皇帝怀疑,到时候一怒之下,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裴安还能活?姑爷安稳之前,裴家必须得留个人。她不起来,明婶子便随她一道跪下,呜咽道,“可少夫人要事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人岂能一人苟活?”“明婶子放心,我不会有事。”芸娘一笑,眸子清明,心意坚决,“国公府该讨的公道还没讨回来,五条人命债也没讨回来,我不会离开,裴家在,我便在。可郎君总得给他留下一个亲人。”明婶子眼泪夺眶而出,“可你身怀”“我没怀孕。”芸娘看着明婶子愣住得神色,解释道,“那日称孕不过是我用来打消皇帝的顾虑。”说完,芸娘又要对她磕头。明婶子一把拉住她,将她抱进了怀里,哭着道,“少夫人可使不得了,婶子答应你,答应你”裴家积了这么多的德,总算是得了一样福报,娶了这么一位少夫人。—第二日重阳,举国欢庆。王家领路的马车早早便候在了外面,芸娘搀扶着裴老夫人的胳膊,缓缓地将她送去门口。裴老夫人一路嘱咐,“你王家祖母说,要呆上七日才灵,这段日子我不在府上,你可要好好吃饭,待我到了定国寺庙,向菩萨求求,保佑你少受点罪”芸娘一笑,“好,多谢祖母,祖母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放心,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芸娘一直将老夫人搀上了马车,才退回来,明婶子上前,趁机偷偷一把捏住她的手,低声道,“少夫人可千万要保重。”芸娘点头,“婶子放心。”芸娘立在门口,看着车轱辘子动了起来,慢慢地驶离了巷子,心头的一块石头也随之落了地,顿觉轻松了不少。彻底看不见了,芸娘才回头。一进院子,脸上的神色便是一肃,问青玉,“宫里来消息了?”青玉点头,附耳道,“今儿夜里,皇后娘娘说要带太子出来。”芸娘一愣,“皇帝答应了?”青玉笑了笑,“那昏君这会子正飘在云层里呢,估计自个儿姓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抢了人夫人,这现成的儿子都有了,要奴婢说,就等他老死,张家的儿子上位,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戴一顶大绿帽子。”确实是个良策,但芸娘可等不得,将手里的令牌给了童义,“调人把太子劫了。”让皇帝先为别人的儿子哭上一场再说。两万兵马也快到襄州了,过不了几日,襄州的消息必会传进临安,皇帝还有得气。—重阳当夜。天色还未黑,城门口便是一片车水马龙,附近几个州府的花车排起了长龙,缓缓地涌了进来,看热闹的百姓也不少。因皇帝下了令,今夜与民同乐,城门口查的也不严。来的人尤其多。坐在皇宫内,都能听到外面的热闹声。王恩替皇帝穿好了龙袍,见他面色明显揣着期待,笑着恭维道,“陛下圣明,乃一代明君,这番万民朝天的景象奴才可是好些年都未见过了。”这话倒说得没错。先皇当政之时便受金人骚扰,几年为帝也是夹着尾巴在做人,最后还死在了乱贼手中,哪儿有今日的扬眉吐气。皇上笑了两声,倒也知道谦虚,“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家祖辈,哪个不是朕要效仿的明君?”王恩弯腰,“是。”“皇后呢。”“禀陛下,娘娘已准备好了,太子殿下也在,就等着陛下。”“走吧。”戌时一到,由禁军开道,护送皇帝、皇后和太子从正门庆德门出宫,沿着大道开始游街。各州府送来的花车,层层叠叠地排在了道路两旁,灯火一亮起来,如同点了天灯,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皇帝的龙辇缓缓而至,人群中开始高呼。“陛下万岁。”“圣主明君,佑我南国”一道一道的声音传入耳朵,皇帝很是受用,抬手扬了扬,亲和的同百姓打起了招呼。皇后坐在他身旁,紧紧地握住了太子的手,目光并不在那些花灯上,而是落在了人群里不断地寻找,寻了一阵,并没有发现端倪,正失落地移开视线,前面突然有人玩起了杂耍。皇后眸子一抬,脸色瞬间没了血色,眼睛呆呆地盯着跟前那个喷火的人,周身血液彷佛都凝固了一般。皇帝突然转过头,“皇后感觉如何,热闹吗?”皇后慌忙挪开视线,点头,“热闹,有此盛世,皆是陛下治国有道。”花车上的灯火交错,皇帝并没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捏了捏她和太子的手,笑道,“皇后喜欢,就好好养身子,待身体好了”话没说完,旁边的花车突然燃了起来,火光瞬间窜上了天。皇帝脸色一变。禁军立马围上,“保护陛下。”“陛下,娘娘,先下龙辇”人群也开始哄闹,“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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