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回家,想回陈瑾瑜还在时的那个家,陈瑾瑜会叫着她宝宝给她包饺子,给她压岁钱,告诉她又长大了一岁。
可是陈瑾瑜已经死了十几年了,蒋蔓也骂了她十几年,她的家,早就没有了。
聂易伸手顺着她的头发,在她哭声渐弱、有些脱力时,扣着她背,抬手抵着她下巴让她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宋熙的眼泪鼻涕都一起蹭在了聂易的衬衫上,再抬头时只眼睫上还泛着点泪花,觉察到聂易看她的视线,有些不自在的躲闪。
聂易温声问:“哭够了?”
宋熙闷闷地“嗯”了一声,刚才在宋家被骂、被宋从安算计的难堪和难过,都因为这场放声大哭而淡去许多。
聂易手指微凉,伸手抹掉她眼角的一点泪水,同她商量:“去楼上抹点药?”
宋熙犹豫片刻,别开脸,仍是摇头。
聂易便不再为难她,掉头将她送到了她租住的小区楼下。
零点将近,周边的鞭炮声密集的响起来。
聂易站在车前给宋熙拢了拢大衣衣襟,说:“去吧。”
宋熙点点头,走了两步,又转回头。
聂易微倚着车门目送她进单元楼,周围炮声此起彼伏,他身后的夜空里绽出一道道烟火。
宋熙心中抑制不住的悸动,她说:“谢谢小叔。”
聂易勾了勾唇,冷风吹得他衣角翻飞,他倾身站直,朝她走了两步,在连绵不断的烟花爆竹声中,俯身贴着她耳边嗓音沉沉道:
“新年快乐,宝宝。”
宋熙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第二个人叫她宝宝。
十几年前,陈瑾瑜将她视作珍宝,提起她时开口闭口永远是叫她宝宝。
她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陈瑾瑜当着同学的面这样叫她,那些同学一阵哄笑,问她是不是还没断奶,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
宋熙当时十分羞恼,越小的孩子越喜欢故作成熟,她就跟陈瑾瑜说,她长大了,不许再叫她宝宝。
陈瑾瑜笑着说:“在妈妈眼里,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宝宝。”
陈瑾瑜走得时候叫了她许多声宝宝,声声不舍,那时她内心焦灼、哭得难过,甚至来不及应她一声,后来她住进宋宅,有一天夜里她突然惊醒,先是无意识的开口喊了声妈妈,没人应,旋即才意识到陈瑾瑜已经不在了。
那天晚上,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哭得不能自己。
再也没人叫她宝宝,她再也不是谁的宝宝了。
后来知道自己和陈瑾瑜的身份,渐渐的她就不想这些了。
她的出生就是原罪,因此早早她学会知足,蒋蔓骂她,她就听着,宋石对她好,她便尽力回馈。
聂易低声唤她一句宝宝,仿若惊雷电闪,点燃了她沉寂在心底的火种,白光轰然炸起,怦然四散,直将她心中的壁垒炸成粉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