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一暖,他被宴子夕扶着抱起。
姜郁时唯一的庆幸,就是这孩子虽是当年人皇同支血脉,生得却和那人皇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不然他只怕早就一个忍不住,掐着他纤细的脖子把他捏死了。
绝不可能忍受在他身边扮演那么多年的知心“国师”,陪他读书画画、骑马射箭,耐心回答他一堆可笑的问题。
姜郁时陪在晏子夕身边,如今算来,也有十年光阴了。
起初是在先帝的残虐成性之下,护着还是小皇子的他,保他平安长大。又在六年前瘴气再临、天灾将至时“力挽狂澜”。更在修养身体复出之后,帮新登基的小皇帝摆平朝中乌烟瘴气的佞臣,带他南征北战、收复失地,重振华都天子荣光。
如此种种,小皇帝如今自然对他笃信不疑,视他如兄如父,对他言听计从。
所以。
才会在众臣反对之下,仍旧鼎力支持他向西凉宣战。更是在他与南越王“同归于尽”时,不惜以天子血动用逆天阵法,折寿也要续下他这条残命。
但其实……
姜郁时垂眸。
这世上根本没有“回生阵”。有的只是皇族傻瓜心甘情愿自我献祭,才可催动的“换命阵”。
以命,换命。
胸腔再一阵疼痛咳嗽,这副身体他用了很多年,无数伤病,早已风烛残年。
也是时候换一个新的躯体、新的容器了。
“师父,呜……”
懵然不知的傀儡小皇帝,还在因为他这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老臣不断掉眼泪。
姜郁时伸出手,笑了笑,指尖血污抹去晏子夕泪水。
在那张年轻好看的脸上越摸越脏。
傀儡小皇帝年轻、血统高贵、健康、便宜行事,做他下一个躯壳不算差。
唯一的不好,是他毕竟姓宴。
但也无所谓了,宴世江山九百年,这一代也反正到头。当年那位气运滔天的人皇肯定想不到,多年以后,报应终于报到了后代身上。
“咳……咳咳……子夕。你把,沙盘,拿来。”
宴子夕抹了抹眼泪,赶紧拿来。姜郁时颤抖着手指,指着沂水岸边崇山峻岭之后一处地方。
“燕逆善战,不得小觑……咳,适才臣已看过,叛军已经越过齐山,往沂水来。来势汹汹,大战在即。”
“咳……我们也当,咳,早做准备。”
“以西凉一贯作风,决战之地,多半……在此。”
他目光幽深明灭,手指之处正是北幽最南天险。
西渡城。
……
数百里外,西凉军营。
夜色深深,烛
火幢幢。燕王也将一枚红色的“将”棋放在图之上“西渡”二字之间。
西渡之地位于北幽沂水南岸,既是连接西凉与北幽的要冲,亦可通往北方的草原地带,尤其河谷地区地拥有丰富的农田,支援北方多地的粮食供应,形势对于控制整个北幽的格局都至关重要。加之当地地形复杂,河流纵横,易设置布防与调遣。
可谓兵家必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