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
路小佳又一摸燕迟身前的毛领子,问道:“燕迟兄,你热不热?你们夷戎人一年四季都穿成这样?”
烧饼吱哇乱叫:“姓拓跋的,你要挤死我了!”
燕迟:“够了!”
这俩道士吵吵闹闹,声音此起彼伏,吵得燕迟脑子似要炸开。
而那三人挤在马上的身影却看得季怀真有些眼热,压根没反应过来他看见路小佳后,为何下意识就松了口气。他季怀真朋友不多,不知道这就是看见自己人的信任放松。
甚至连最没眼色的烧饼,都看着顺眼不少。
季怀真没发觉自己在笑。
路小佳一踩马背,猛地跃起凌空翻来,轻盈地往地上一落。
一把昙华剑,一身白衣永不染尘,瞧着脑后束发的树杈子又换了一个,这风流剑客一样的人朝季怀真眨眨眼,暧昧一笑道:“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季怀真哼了一声,压下嘴角,问道:“怎得是你,白雪呢?”
“接大人这等重要之事,白雪姑娘自然是交给最信任之人。”
烧饼一听,立刻拆台道:“明明是你自己为了讨好人家吵着要来的!”
路小佳不搭理烧饼,四下一看,对季怀真与燕迟道:“先找个地方,等天黑再带你们进城,到安全之处再细说。”
此处不是谈话之地,既已顺利护送至此,季怀真便命那一千亲兵即刻返回龚州老巢,只余下一对人马,与燕迟路小佳等几人找处歇着,待天色完全黑下之时,路小佳领着才领着众人,从偏门进城。
与铁凌邑的宵禁不同,上京没有宵禁这个说法。
在上京人眼中,白天是做工养家糊口,为生计而活,到了夜晚才是放纵享乐的时间。昌平夜市从戌时开始,直至丑时结束,期间杂耍、摊贩、花灯酒席喧闹不停,将上京夜晚照的彻夜灯火辉煌。
更不提坐落在长街尽头,季怀真拿一万两民脂民膏堆砌出的,令人如梦似幻的“芳菲尽阁”。
人人都说,没看过芳菲尽阁,没吃过湘云斋的糕点,便不算去过上京。
季怀真得意地一看乌兰,说到:“你们铁凌邑只有逢年过节才这样,我们大齐夜夜如此。”
那上京黑夜中五光十色的灯火照得乌兰容色更加艳丽,他怔怔看着眼前的上京城,被满街飘香的酒味一熏,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悄悄问燕迟:“……鞑靼人不都堵到恭州了,据我所知,恭州也就离上京几座城,上京人怎么跟不知此事一样?”
怎得还一副夜夜笙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做派?
燕迟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望着上京城。
时隔多年,他以夷戎皇子的身份,又一次回到这个叫他又爱又恨的地方。
本以为要回芳菲尽阁,没想到路小佳却带着众人行至一处偏院,解释道:“这是白雪新购的宅子,让你先住在此处。”
季怀真嗯了声,心中有些起疑,暗自给燕迟使了个眼色。他脸色有些变了——若路小佳背叛他,季怀真一定使劲手段,叫这人生不如死。
路小佳浑然不觉背后的人正疑心大起,自顾自地将门一推。
只听吱呀一声,院中站着的女人猛地回头。
她满头珠翠步摇晃动碰撞,一阵叮咣乱响,焦急担忧神色呼之欲出,却在看见季怀真的一刹那化作满腔热泪。
季怀真一怔。
他的姐姐掀起一阵香风,像蝴蝶般轻轻扑了过来。
季晚侠像母亲般那样抱着他,哭着捶打季怀真的背,骂道:“你怎么就不知道跑?!躲到恭州也行啊,有姐姐在,还能叫人杀了你不成?你怎么就不知道跑……怎么非得铁了心要去敕勒川……”
“姐……”季怀真声音哑了,只会喊这一个字。
季晚侠还在哭着骂他。
季怀真抱住姐姐,随着这骂声,一颗心放回肚里,此时此刻终于有了实感——这下是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