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啊?羡慕让你家娘子也去救次太后娘娘?”
“得了吧,人家那命数哪是我们能肖想的,还救太后呢,救自己恐怕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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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散后,钦文帝独独差人去唤了谢明霁留下,如今两人正在重云殿内,一立一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今日你在殿上所言,是真是假。”
回到重云殿的钦文帝卸了些方才一直端着的伪装,说话声音还是沉,却了添几分长辈之慈蔼,少了些君臣的拘谨。
“自然是随口胡言。”
谢明霁弯腰拱手,对钦文帝的态度与平日里对旁人相比可是大相径庭,极为肃穆恭敬,明明是闲谈,却偏生弄出些在谈什么朝政大事的意味。
钦文帝亲自煮了茶,取巾帕裹手,执壶而起,先为谢明霁斟茶一盏,再给自己倒上。他抬眸,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谢明霁,抬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软榻,状似随意,唤他坐下:“站着作甚,还要朕抬头看你不成?”
待谢明霁道了谢坐下后,钦文帝方才捧着热茶喝了一口,神色淡然,似不经意间提及琐事,言语中却全是试探:“可依朕看,倒不像是随口胡言。”
谢明霁抬头,对上了钦文帝似笑非笑、深邃探究之眸,然后兀自笑了下,既不肯定亦不辩驳,反将问语抛回:“您觉着是什么便是什么。”
“你当真是与太子性情迥乎不同,若是他,此刻恐怕已跪下来请罪了。”
钦文帝笑着摇头,没因谢明霁这一番话动怒,神色淡淡,若有所思,竟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觉着那姜家娘子如何?”
谢明霁不假思索:“父皇钦定的太子妃,自然是好。”
“当真?”钦文帝轻嗤了声,显然洞悉其敷衍之意,“要你说句真话就那么难?”
谢明霁换着法子将话重复了一遍:“思虑恂达,秀外慧中,胆识过人,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朕当然知晓,这么多年来,朕倒是难得见到同晴臻那般相似的人了。”钦文帝看着谢明霁笑了下,肯定了他的夸赞,而后轻叹摇头,“只是可惜了,以她的身世断不能成太子妃,可惜了。”
谢明霁疑惑地看着钦文帝,不知是真的不解还是佯装不知,出声问道:“可父皇不是已经钦定了她为太子妃?”
钦文帝持盏舀茶,茶香弥漫,随着说话声飘散于重云殿之四隅:“定是定了,但你当真觉得朕会将未来的后位交给一个罪臣之女?”
谢明霁从榻上起来,向钦文帝作揖:“父皇恕罪,儿臣愚钝,未解父皇何意。”
“你不解?”钦文帝笑了出声,他难得笑的那般爽朗,却是在嘲讽谁,“谢霰,你是朕的诸多儿子中最为颖悟者,你会不知?”
“听闻你前段时日在查明州金矿之事?”
谢明霁敛眸,辨不清神色,淡然应之:“是。”
钦文帝看也未曾看他,就那么随口问,像是只是好奇一般:“查出什么来了?”
谢明霁道:“有人私开金矿。”
“明日去明州?”
“是。”
“好,好啊。”钦文帝一拍大腿,跟着站起身,站在谢明霁身侧,伸手拍了拍谢明霁的肩,“许久未曾同你这般站在一起了,现在可是比朕要高出不少,是真的长大了。”
“除了明州金矿,你还查了景和五年两浙路之赈款案吧。”
谢明霁面不改色地回:“是。”
“所以你说的那席话当真是假的?”钦文帝笑着叹息,负手于背,于殿内徘徊数匝,但到最后也未曾将话说明,却难得显了几分父子情深,“管你是真是假,想查什么便去查,想做什么便去做,即便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还有朕给你兜底。”
谢明霁拱手,只应了自己该应的话:“儿臣知晓。”
“行了,回去吧,你亦宜好生休憩养神一番,明日还要长途跋涉。”
钦文帝朝着谢明霁摆了摆手,背对着他,放他回去。
谢明霁应声告退,却在即将退出重云殿时,忽闻钦文帝苍音沉浑,如古钟鸣响。
“若当真查出来了什么,那空缺的位置——”
“也该你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