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当我心石落地之际,那箭竟然掉转了方向,冲破千疮百孔的空间,呼啸着狠狠没入了一人的心脏!待我看清那人,我手中的刀应着那箭中的轻微噗嗤一声,应声落地—宋睿辰!
“苏钟离你在犯什么浑!”熟悉而陌生的一个声音将我拉远,我如梦初醒般觉察到扑面而来的风声。
我依着惯性发狠凭空硬生生架住了张怀民劈头盖脸的纵山倒,继而暴起大喝便是回旋一劈刀,不偏不倚地将那力道的分支逐力放出。
张怀民闲庭信步似的地贴身闪避去我休戚与共的那一刀,我虽意识已从那一幕中抽离,但情绪还沉浸其中。
草菅人命,杀人偿命,字字如刀,在我的脑中横冲直撞,将我的耳朵割得鲜血淋漓。我生出一种不共戴天的恨意,刀下生风,舞地愈发行云流水,咄咄逼人的刀锋紧逼张怀民,死咬不放,亳不留后路的刀法让张怀民蹙眉看我。
我却不予理睬,一意孤行,抱着穷途末路的企图。
赵延勋发觉我的反常,出声提醒,“钟离,量力而行,稳住你的刀法,不要顾此失彼,画虎不成反类犬。”
然愠怒不可断绝地呼之欲出,刚刚所有的拼尽全力落了空,我气急败坏地振刀喘着气再次发起新一轮的你死我活。
张怀民却突然开口,“说好的公平呢,你这样意气用事,是不是对我,很不公平?”
天与不取
豁然开朗,他一语打破了我的怒意。我收住了玉石俱焚的心思,沉下心去感知来去招式恰如其分,以至自如。渐入佳境,我感觉到浑身的气韵一夕之间涌动得剧烈,我微微喘气,但核心却绷得更紧,气息稳住后,我尝试着去驾驭这股难以言喻的温热,循环往复,血气上涌。
也许是这渐成气候的力量让我心情顿好,竟觉得对面的张怀民说不出的风华绝代,当然,前提是他不语出惊人。
也对,人家是太子,举手投足就是贵气,刀剑描摹的走势也是洋洋洒洒,颇有风范。饶是写意,于我无妨,东宫凶险,水深难涉,他心性里的的狠厉,又给大开大合的手笔添了几分狡黠和恣肆。
可以说,如果我们身份不是那么悬殊,应该是天作之合。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伯牙断琴,钟子期断矜。
我与他的每一交锋,都如揽镜自照,慎独之下心流,昭然若揭。
没错,宋睿辰和我是互补的关系,按理说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如阴阳鱼摆尾,太极图流转,生生不息,包容而平衡。但武在于破立,不破不立,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安能动之徐生。
对于我的生疏来说,比起静水流深,更在于动态制衡。宋睿辰固然能给我打通经脉,可是筋骨未开,本末倒置,倒可能适得其反。
这一点,师父却是没有料及,毕竟我是一张白纸,又带着清奇的反骨,打磨起来实在消磨。好在我现在清楚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跟着太子练,反突飞猛进,也算是误打误撞摸到了门道。
不过我深知,待我巾帼不让须眉,我终究要回到宋睿辰身边的,我们的悲欢才相通。
一念及此,我染上一抹笑意,抽刀断水就是一式隔山打牛。张怀民瞳孔震动了半晌,但还是迅疾地摆肘外翻直愣愣地接下这一击致命。疾风骤雨一般的劲力以我们为中心荡开去,尘嚣四起,我不知这超出预期的磅礴后劲从何而起,懵在原地。
张怀民定力实在顽强,扎扎实实地抗住了这像模像样的一式,没有半分狼狈。赵延勋的不温不火声音适时响起,“时间到,平,钟离的进步与日俱增,怀民,做得好。”张怀民一个温文的拱手,眉目间染上了一丝笑意。“这是弟子该做的。”
我心虚地侧目,宋睿辰却没有落寞失意,而是自始至终言笑晏晏地注视着我们,继而落落大方地朝我们点头致意。
我感怀地回以真挚而全然的笑,颇为触动。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足以让我感念一生,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
咦,我突然想到张怀民的那支冷箭,他掩藏之下的实力如此,当时又是他在暗处,如果避开风口,用自然之声对箭离弦破空之音稍加遮掩,哪怕耳听六路如宋睿辰,也未必反应得过来。所以,他为何当时没有置宋睿辰于死地?
那明明是他手下留情的缘故,可是…他为什么要白费这一番布置呢?吃力不讨好任何一方,这不像是心思缜密的他会做的局。
我却隐隐觉得,线索穿珠成线,真相初显……
考核落下帷幕,水面看似重归平静,实则暗波涌动。按常理,出局者不是我,就是宋睿辰。可是,生活往往出其不意,偏偏是裴林。
谁敢暗度陈仓以下犯上到太子头上?况且我和宋睿辰零丁孤苦,至于成立,宋睿辰从无靠山,我不祸起萧墙已是万幸,那么是谁,敢与太子抗衡,扳倒太子最有力的臂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