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通用的配方怎么可能烧出好青瓷啊!”郝一百叫起来,“师父您怎么那么矫情啊,输了就烧方子,又不是失恋少男,还烧情书!”
龙千峰面色一沉,“你为什么还不去劈柴?”
“……”
***
从鹿萱的办公室出来,景云就一言不发,她觉得有些丢脸,可此时的难过又似乎与面子无关,像是被人羞辱后才发现实话实说算不上羞辱。
这样的时刻,安静是最好的安慰,可龙洺却不懂这一点,一路都在碎碎念,“我早说鹿萱那丫头说话一套一套的,听了脑壳疼,让你不要去,你非要去,现在脑壳疼了吧?”
景云实在不想搭理他,兀自往前走,他却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哎,十一,我发现你很厉害啊,家里欠了一屁股债还敢那么拽,一个破产大小姐,我叫你十一,有什么不对?”
景云猛然停住脚步,龙洺来不及刹车,踉跄着冲到她前面,差点摔进花圃里。
景凿墙冷冷地说:“我知道你家有钱,行了吗?”
小洺爷撑着一丛灌木才直起身子,扭头刚想发火,却见她脸色煞白,虽说他之前很想赶走十一,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倒霉破产,也怪可怜的,不是吗?想当初他爸被逐出家门,要不是他现在回到龙家窑,也就和十一差不多吧。
“好啦好啦,别愁眉苦脸了,不就是破产吗?你放心,小洺爷我对员工是很仗义的,你可以一辈子在龙家窑打工,五险一金,年底双薪,如何?”
这话听着像雪中送炭,可龙洺一脸趾高气昂,更像是在给她一份施舍,而事实上,对如今的景云来说,这确实是一份施舍。
只是,她并不需要。
如果想得到同情,她可以有一百个理由卖惨,但她一个都不愿意说。因为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而景凿墙可以倒卖二手奶赚差价。
“谢谢,不劳您费心。”她回道。
小洺爷心再大,也听得出这是在叫他闭嘴,“你这个十一真没良心啊,我在安慰你,给你一份终身制的工作,你什么态度啊!你别忘了,我可是龙家窑的……”
“你是龙家窑的继承人……”景云接过话反问,“可你又会做什么?谁能继承师父的衣钵,谁能将手艺传承下去,谁才是继承人。”
龙洺耸肩,不屑一顾,“阿开会一辈子在龙家窑烧瓷,我怕什么?再说了,你不是和阿开好么,你俩可以一起留下啊,一个CEO,一个CFO。”
“你凭什么觉得阿开会一辈子给你打工?”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景云觉得实在好笑,仿佛看到了当年自以为是的景岚。
“他老实啊。”小洺爷想当然地说。
景云愣住了。
如此顺理成章的答案让她想到许多,她想起阿开的“我自愿的”,想起鹿萱的“你能给阿开什么帮助,一起还债吗?”,也想起郝一百那句“要不是因为你,大师兄在师父心中可是高达95分”,还有昨晚那个温暖到差点让她彻底动摇的拥抱。
差一点啊,差一点她就变得和龙洺一样了,理所当然地享受一切,理所当然地占阿开的便宜,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给他公平。不在乎阿开的时候,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欺负他,可在乎的时候,她鄙视这样的自己。
凭什么。
这三个字她是在问龙洺,也是在问自己。
景凿墙是个小奸商,但她绝不占朋友便宜,也绝不占……盟友便宜。他们本就是结盟关系,她的目标是让阿开继承龙家窑、得到秘青瓷,其他的一切她都不该去想,也不配去想。
像是要考验她的决心似的,她刚一抬头,就见阿开迎面走来,依旧是澄净的目光,依旧是暖暖的微笑。他大步走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跳跳糖,冲她摇了摇,“今天的跳跳糖是可乐味的哦。”
他一笑,这世间所有的花儿都在他眼中绽放。
景云突然意识到,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会觉得他万般皆好,见不得他被欺负,舍不得他吃苦,更不愿他因为自己而得不到公平。
她的心终于给出了答案,那些犹豫和不安也都尘埃落定,她是真的喜欢阿开,比喜欢跳跳糖还要喜欢。
可那么多的喜欢堆积在一起,却让她喜欢到不敢触碰。
“我……再也不吃跳跳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