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撩开车窗纱幔,听阿寻禀报:“七娘子,上王屋山,必须要持盈法师的许可才成。”
她挑眉扫了一眼山道前的兵卫。
这些人统共不超过二百人,似乎是陛下收回亲妹妹的公主封号后,心中愧疚,才留了一小只府兵供她差遣。
七娘运气不错,正琢磨如何快速通过此地,就听上头遥遥传来一声问话:“何人吵嚷!今日是十六洞天道人们抵达灵都观的日子,搅了圣人通仙的大事,你等如何担待得起?”
居然是容之。
当年在公主府的青衣婢子,如今只着一身道袍,越发飘逸之姿。当年,她一心护主落下病根,此刻即便是厉声呵斥人,也显得中气不足,风一吹,话音都吹散了。
七娘跳下车:“容之阿姊,是我。”
容之分明与七娘隔着不短的距离,却一下子就将人认出来,欢喜道:“七娘子!”
她连忙将七娘迎上山去,边走边道:“娘子知道你是从洛阳入长安的,可惦念许久呢。还埋怨说,要不是为了替圣人督管炼丹,早就去了紫薇城,说不定有机会碰到你。”
时隔多年,七娘早已对身世变得平静。
就像此刻,容之在一旁诉说着亲生阿娘的想念,她却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同理心,亦无法怜爱。
她只好打个岔问:“听说持盈法师在为陛下炼丹?”
说这话时,两人已经越过道观大门,行至丹房片区。不等容之答复,持盈本尊便笑着接了茬:“我猜到你也许会来。既然来了,你自然已经知道我在做些什么。”>>
月天,山间的雪却还没化去,远远堆在房檐底下。
持盈穿着道袍,从白雪之间行来,倒真有几分出世仙人的气韵。
七娘被对方直白淡然地戳穿来意,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就像多年前,她在公主府被套了话一般。
今日同样也是一次博弈。
年纪阅历吃了亏的女郎暗暗攥了拳,面上却笑道:“今日冒昧叨扰,想随持盈真人瞧瞧丹房之内有何乾坤,可以吗?”
持盈被七娘这么称呼,面上微怔随即怅然若失笑了。
是啊,她没有了公主封号,不喊她真人,又该喊什么呢?总归不可能是阿娘。
其余人被留在了丹房殿外等候,只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殿中。
七娘意不在丹房,寒暄几句之后,主动出击:“真人打算为陛下炼制什么样的丹药?”
持盈笑答:“自然是圣人所求的。”
“那要是他所求的,却于他有害,于国有害呢?”
“此话何意?”持盈禁不住蹙眉,心中祈祷着七娘千万不要走上她父亲的老路。
七娘行得端走得正,将陛下以黑火药技法为药引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持盈。末了,还大发慈悲描述了一番黑火药炸山开路、爆破开矿的伟大场面。
持盈心惊。
她还奇怪,陛下此番为何要特意嘱咐不在意伤亡,原来是拿她这道观当了炸药厂!
此时此刻,就连这个亲生妹妹都觉出,天子当真是越发荒唐了。
看持盈有所动摇,七娘连忙再进一步。她从随身的药囊中掏出一枚药丸递去:“此物名叫圣僧丹,服用能叫陛下精神头渐好,身体好了,才能一心扑在朝务上,不再假以他人之手。”
这药丸是出岭南之前,她与宁十四通信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