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然喊名字的陈三下意识应了一声,问:“怎么了?”
“你看看你二哥,现在是开心,还是难过?”
蹲下来的二哥转过身来,他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层白面,煞白的闪电将他的脸照得异常清晰。
那是一张怪异的哭脸面具,嘴角耷拉到了下巴,上面没有鼻子,而它的眼睛也只有一圈像血一样的颜色,像是血泪顺着脸滴了下来。
陈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阵刺骨的疼痛自下而上,他感觉自己现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二哥你搞什么?画这么一张丑的哭脸吓唬我?”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又突然传来二哥的声音:“陈三,你说错了,我在笑啊。”
陈三睁大了眼,前面有个二哥,怎么后面还有?
他感觉背后的包袱突然一重,压得他身子朝后仰,直直地倒了下去,随即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倒着的笑脸,笑脸长着一口大嘴慢慢压下来。
陈三吓得失了声,他顾不得下半身的疼痛,挣扎着想爬起来,可他却挣扎,摁住他臂膀的手却更用力了。
“不要!”
包袱在推搡之中散掉了结,里面贵重的灵药哧溜滚了出来,闪闪发光。
姜阻雪没有认床的习惯,她随波逐流惯了,不算娇气,只是昨晚上却辗转反侧,隐约之间总感觉自己听到了从哪儿传来的尖叫声。
她揉着脖子,让客栈接了一壶热水来。
她手上拿着三枚已经绣掉了的铜钱,三个茶杯里装着刚刚送来的还滚烫着的热水,她看了眼手心上的铜钱,迅速地闭眼双手合十,她嘴里振振有词:“药来药来!”
窗外几只麻雀竖在枝头,它们好奇地看着这神神叨叨的女人闭着眼左晃晃右动动了好半天,接着她把手往下一摊开,铜钱自然而然掉进了三个茶杯里。
“大吉?”
姜阻雪睁大眼睛,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给自己算到大吉,她笑得合不拢嘴,连半夜里打扰她睡眠的神鬼都抛在了脑后。
她拿出包里的牛皮纸,上面画着一株小小的灵药,灵药的花苞极小,用朱砂黄墨所点,左上角是奇形怪状的三个字:固灵花。
这是世间少见能修补人灵气的药。
但此药生长条件极其严苛,它长在悬崖峭壁,需要风吹雨打和暴晒相互捶打两百年,一束固灵花有五根花茎,最后成熟却只有一朵花苞。
除了生长环境,知道此药的人也寥寥,她寻遍了中原却一点线索也没找到,灵药谷是她最后的希望,如果这里没有,她只能去南息碰碰运气了。
昨夜下了场暴雨,来势汹汹,现在街上都是扫着水的村民,上午的湿气比起下午要重一些,所以灵药谷的人下午才会上工干活。
姜阻雪的爻卦让她往灵药谷的西北方向走,只是她一打听,接连几个人都面色沉下来,支支吾吾不说话。
又吃了个闭门羹,姜阻雪察觉到有人在打量她,她猛地一转头,发现了藏在巷子角落里吃饼的脏脸乞儿。
她走过去蹲下,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钱,她掂量了一下,手指着西北的方向,开口问:“小乞丐,你告诉那边有什么,我就把这几枚铜板给你,如何?”
小乞丐头发上还有跳虫,他一双黑亮的眼睛一会儿看看四周,一会儿再看看铜钱,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的声音像是受过伤,不像个小孩,倒像个受了风寒的太婆。
“那边很香,晚上才有人,大家都不让去。但去过那边的乞丐都说可以吃到肉,比这里的人大方。”他说,“还有一条河,但是河太急了,不敢过去。”
原来这卦要她去的是花柳巷,怪不得其他人都讳莫如深。
中原人都十分传统,不同于北边大漠和南边沿岸,人们若是去招妓是会被人背后指摘的,就连寻欢作乐的场所都被安置在不起眼的巷子里。
“把手摊开。”但姜阻雪没那么多讲究,她把铜钱塞在小乞丐脏兮兮的手上,“谢了。”
比起当一个传统的害怕名声受损的中原人,更害怕没了命。
她沿着石板街走着大路,而小乞丐口中的河也离她越来越近,也许是因为落了雨,水位涨了一些,湍急的水声也越来越大。
果不其然,她拐了个弯,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座在灵药谷算得上气派的楼,一名曰明柳馆,一名曰斜风馆,走近还能嗅到散在风中的清香酒味和胭脂味,混在一起,熏得人晕晕乎乎。
而不远处,就是一条不算宽的河。
白日里的花馆外面只有几个雇来打扫的半大少女,他们一边扫着地,一边在嘴里唱着晚上那些从美人嘴里吐出来的艳词唱曲。
刚扫成堆的落叶又被风吹得散开来,扎着两个冲天炮的少女看起来十二三,声音却还有些稚嫩的童音:“如果让我开了灵力,我要把你们这堆叶子来回剁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