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三更,时机到了。
三更,静夜沉沉。
天上的冷月不知何时被雾霭遮住了半边,倏然风起,将散落满地的枯叶吹的沙沙作响。
偌大的庄家宅中,此时只有温绰与江行舒一前一后走路的步声。
卷曲的黄叶在靴下细细簌簌,二人穿过门堂,又走过细长的曲径,一个座宽敞无比的三进四合大院便出现在了眼前。
只是这无人看守也没有一丁点声响的壮观,不由得让人感觉有些瘆意。
院内未点灯,四处漆黑一片,月色又十分暗淡,二人唯一能够用来照明的只有温绰手中那颗从马车里带来的小夜明珠。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温绰就将小夜明珠装回了布袋中,唯一的微光不见,他们只能停在原地,等待适应了暗淡月色下的黑夜。
“温少主,你面前那门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江行舒离得稍远些,只瞧见大院中间的门是半虚掩着的,门槛处似乎被什么模糊的东西挡了住,并不像是门倒影的形状。
温绰原本在看别处并没有在意,闻言下意识便跟随他的话望去。
生怕看不清,他还微微眯起了眸子,只瞧见他眼前门口的门槛处,确实是从屋里向外竖了一东西,而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人的一只脚。
于是他只瞧清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微变的脸色在走近到江行舒面前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还将手中装夜明珠的袋子一并给他:“你去瞧瞧吧,本少主夜里有些看不清,这边由我来看。”
江行舒接过夜明珠的布袋微愣了一瞬,虽然心想说他看不清再走近点看不就是了,可又见温绰已经走到了他身后几步远,根本没有给他反驳和拒绝的机会,只好认命自己走了过去。
直到看清楚那确实是人的脚,江行舒心中的猜测才落定了几分。
他视若无睹,上前用力推开虚掩的大门,而迎接他的,是屋里更甚的漆黑与扑面而来的空气中混杂着的齑粉。
是蛾子蛊的毒粉。
江行舒下意识想屏住呼吸,却是来不及了,那粉末早已随着上一次末的呼吸深入了心肺里,就算现在咳也咳不出来。
这致幻的蛾子蛊其实毒性并不算强,若是白天他应当还能撑些时日,可若是晚上还偏偏三更时中蛊,那能撑多久,就不好说了。
思量片刻利弊,江行舒最终轻叹一气,将手伸进了行囊,拿出提前备好的药丸,丢进了嘴里。
没有了后顾之忧,他才蹲下身来准备仔细看看这个晕倒在门边的男人。
没错,这人并没有死,颈上的脉搏虽然薄弱但也还在规律的跳动着,身上尚有余温。
袍子一摸便知是略粗的料子,他猜,此人不过是庄家的一个家丁。
将人翻过身朝上,江行舒掏出怀中的匕首利索割开他胸前的衣襟,露出肋骨,只瞧见男子那还有着微弱起伏的双侧肋下,竟在这昏黑的屋里微微散发着荧绿色的光。
蛾子蛊本来专门寄生的地方就是肺,若是整个肺都变了色,要是再不救,过了今夜就算是神仙来也无济于事了。
但他身上的解药有限,沈窈说过要驱蛊之余要救出庄家的人,这不过是个家丁
有些浪费他的药了。
正犹豫着,温绰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满是嫌弃:“你捧着个死人在做什么?”
他也不嫌瘆得慌?
“他还没死,应当是第六天,还吊着口气。”江行舒推测道。
中了蛾子蛊的,第七天等蛊在肺部幻化成形往外飞的时候,中蛊之人必死无疑。
温绰一听这人还活着,心里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当即从腰间的蛊虫袋里掏出一只葫芦模样的小药壶扔到江行舒怀中。
“那还等什么,喂他吃了,他这程度应该吃两颗才成,不过也会有后遗症。中蛊太久了。”说罢他转身就要去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