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换上王爵公子服饰后,气质焕然一新,就连府里与苏砚朝夕相处的婢女侍从们都没认出来他来。
苏砚本身长相就不差,皮肤白净,五官清秀,也许跟云卿住得久了,两人还有那么三分相似,只是他平日里不修边幅,穿着随意,很少有人能看出来这是一美男胚子。
虽然一直跟在云卿身侧,陪同他出游,但此刻谁也不会想到之前那个啃着鸭脖子满身油渍的小跟班就是眼前气质卓越的纪氏二公子。
还有句话叫做贵人多忘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哪个上等人会记得一个下人的长相吧。
“云儿呢,今日怎么没看到?”纳兰清漪问道。
“侍郎大人,兄长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在休息。”云澜对答如流。
“春寒还未过,是该注意身子。”纳兰清河笑说道。
宴会其乐融融,唯有昔垚和几个与云卿走得近的公子小姐看着云澜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说不尽的悲悯来。
一日前。
云卿独自瑟缩在榻上,望着远处,全无笑意。身旁的侍女和侍从劝了他好多次,也不肯用膳,只是呆呆地发愣。
不到戌时,他又倒在榻上睡过去了。
由于心事重,即使疲惫万分,他的睡眠还是非常浅,但凡有一点动静,就能瞬间从梦中惊醒。
午夜时分,云卿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他忽然感觉自己身后有一双略带冰冷的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背。
“苏砚。”他刚想要想转身但感受到两只环抱他的双臂慢慢收紧,试图阻止他翻身。
“公子,不要转身,听我说就行。”苏砚怕两人四目相对,让他难以开口。
云卿轻声“嗯”了一声,没有再动。
“公子,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过了今日世上就再无苏砚,只有纪氏二公子纪云澜了。”苏砚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午夜却能听得异常清晰。
他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垚姐姐曾问过我,有一天你要是嫁人了我该怎么办,当时我的想得非常美好,如果有一天公子你嫁了人,那我就陪嫁过去,反正我不要离开你。只是没想到,眼下是我要先离开你了。”
“苏砚,对不起……”云卿的声音带着颤抖,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巾。
“公子别对我说对不起,如果没有家主和公子,我早就被野狼吃了。”苏砚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其实入宫也没什么不好的,每天都能吃到御膳房的美味佳肴,每天都能穿精致的新衣,要是升了官,还能被很多人喊‘大人’,可风光了。只是不知道我会分到个什么样的差事,就跟凌烟阁的盲盒一样,打开了才知道……”苏砚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苏砚,答应我不要被选上可以吗?”云卿情绪难以自抑,竟萌生出了这样可笑的想法。
“公子是不是糊涂了,这哪是想说不选上就能不选上的,以家主和尚宫大人的品级,以纪氏在京城的地位,陛下怎么会舍弃这么大的利好呢?”苏砚虽然在小事上稀里糊涂,可对这天下大事,心里比谁都清楚,只不过之前这种事情与他和云卿都不相干,所以装聋作哑罢了。
翌日清晨,云卿醒来时,榻上空空,身边的人已没了踪影,枕头边留下一字条:兄长今日不适,莫要出来见客了。
“兄长”二字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在了他心尖上,若说云卿活到现在最伤心的时刻,这次绝对排得上号。
纪婠扇他耳光,他更多的是怒气,苏砚被迫入宫,他更多的是无奈,祖母去世,他更多的是遗憾,就连昨天晚上苏砚抱着他说那番话的时候,他也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幻想着一切还能有转机。
可在看到字条的那一刻,他才深切地感受到,那个每天绕着他转的小跟班,那个日日掀他被子的叫醒师,那个每次去凌烟阁都弄得满手是油的冒失鬼,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代表着纪氏脸面,行为举止处处受限的二公子纪云澜。而即便是这样的纪云澜,与他朝夕相处的时间,也只剩下半年了。
他眼泪簌簌落下,慢慢浸染了整张字条,重墨浓度的字迹被晕开,直到再不能分辨。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哭了有多久,直到府中礼炮齐响,他才意识到已是巳时了,宾客都到齐了。
云卿虽爱玩,可碍于纪婠的管制,能出府的日子并不多,认得苏砚的也就更少了。
只有从小长大的几位,长孙氏的二小姐长孙钰,纳兰氏的二小姐纳兰昔垚,高氏的大公子高千尘。
还有一位最近混熟的纪云柔,但纪妍一定抢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不是问题。
至于胜棋楼和凌烟阁中与他混得面熟的人,其实并不清楚他原本的身份,也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