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怔了一怔,“自然。”
我因為身子寒,便趕不得夜路。在揚州尋了處客棧宿一晚再走,因得上回往樓府是男兒扮相,還遭了樓玉鳳幾回劈掌。我思量了一番,以為還是不要登門造訪得好。
念及小九與樓西月十分纏綿,它許是知道明日會被我帶回藥王谷里,今日夜里兩只前爪一直扒在樓西月襟口上,很不舍。樓西月便也要了間屋子在客棧里宿下。
殘陽鋪水,曉月微露。
客棧後頭有一處籬笆院,青卵石砌的小徑,旁立著一座矮亭。
我提了壺酒找樓西月話別。
他將將沐浴過,著了身簡潔的素白錦服,發束上松松簪了只玉簪,坐在亭中石桌邊,偏著頭手中擺弄著什麼東西。
我湊近了些,將酒壺和兩只杯盅閣在案上,與他道,“今日里我陪你喝酒。”
樓西月微微抬眼,嗯了一聲。
他手中執了把斜口小刀,神情挺認真地在一塊驢皮上一筆一劃刻鑿。驢皮上畫了個頭大身小,豹頭環眼的男人。
我問他,“你在做什麼?”
樓西月應道,“做個皮影人。”
他換了把三角刀,陰雕陽鏤,專注地走刀推皮,手上動作行雲流水、推運自如。
我睜大眼楮瞅著他,不由得贊嘆,“你手藝真好。”
樓西月含笑瞧了我一眼,再執起畫筆將那小人上成了黑臉戎裝的驍漢。敷色之後,他再在面上覆了層桐油。末了,將小人的關節用皮繩鉚起來,接上簽子。
一只公忠武將就自他手下鑿了出來。
樓西月遞過來給我,“送你的。”
我放在手中把玩了一陣,不知道為何,陡然憶起來在東土的時候紀九說的一句話。
她說:七公子對我好,常做皮影人逗我笑。
我抬眼瞟了一眼樓西月,他自斟自飲了杯酒,撐著下巴笑吟吟地望著我。
轉念再想到方才他做皮影人嫻熟的手藝,原來他常做這些個玩藝來逗姑娘歡心。
入了冬,天漸漸就涼了下來,我就著酒暖了暖嗓子,對那皮影人陡然失了興致。
一口酒下去,竟有些胸悶。
我將那小皮人擱在桌上,道,“我不要。”
樓西月打量著說,“不喜歡?”
我說,“嗯,我不喜愛這種將軍模樣的。我喜愛文人書生那樣的。”
他失笑,扶著額頭道,“先前不是說喜歡大將軍麼?”
我起了身,道“這酒有些涼,我去尋店家替我溫一溫。”
他伸出扇子止住我的手,“酒還是暖的,再溫便要燙口了。”
我打開他的扇子,提了酒壺邁步向外頭走,“不暖不暖,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