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个黑影摸进了徐家东院,进了徐亦安的卧房。他对着榻上的人施了两个咒法。“这么美好的回忆,怎能说忘就忘呢。”正月过后,蔚宇离家,左氏又带着蔚容来徐家小住。这天闲来无事,恰好陈夫子有事,私塾放假。蔚氏和左氏便领着徐亦安和蔚容在后院中赏花。院落里的桃花又开了,春风一吹,便落到了池塘里,桃花瓣儿遍洒池水。钱九九见罢,有些感伤。自从上回经历了西院之事后,她是看见徐亦安就躲着走。尽管如此,这个狗崽子还来时不时招惹她。更渗人的是,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条狗。她将这个疑问说给恶三听,恶三却说是她自己想多了,并且他再三保证,他的的确确明明白白确确实实绝对肯定是将徐亦安那晚的记忆消除了的。恶三直说是钱九九自己想太多。钱九九觉着,徐亦安这小屁孩之前只是讨人嫌罢了。可在大蛇渡劫之后,他是越发神经质了。他常常半夜不睡觉,偷偷溜进钱九九的屋子,蹲在狗窝边上,撸她的狗毛。钱九九做人时就睡得沉,不然就也不会在睡梦中被压死。起初她没感觉到,直到有一次她半夜饿醒。睁眼一看居然一个半大孩子凑在她跟前,她吓得跌坐在地,魂魄离体。更让鬼害怕的是,徐亦安说了一句话。他说,“太好了。”说罢,他伸出手,而手直接从钱九九的脸上穿了过去。徐亦安无奈地笑了,最后摸了摸金宝的狗头,满是哀怨离去。经此一事后,钱九九心里越觉得徐亦安是撞了邪。这徐府里最大的邪祟不就是钱九九么,怎地他还想和她来竞争竞争?她很生气,倒霉的是恶三。这个小废物每天不用睡觉的,就连房门都看不了,还让徐亦安进她屋子里了。钱九九指着恶三的鼻子破口大骂,“蠢货要你来何用。”恶三很委屈了。他明明是个报丧鸟,怎么还要兼职当只看门鸡呢?但是他不敢顶嘴,敢怒不敢言。思及此,钱九九长叹一口气。而这身叹气从金宝的嘴里发出来,就跟它平时饿了时的叫唤没有两样。徐亦安火速拿了一叠点心放在钱九九跟前,“吃吧。”钱九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狗头一偏,不理他。蔚容见状,也拿了点心给钱九九,“金宝,吃吧。”十二岁,到底是带着孩子心性。徐亦安见状,顿时觉得无趣。连这个平时温温柔柔的表姐,也变得面相刻薄起来。他看着金毛狗,怎么唯独对他这样呢?踩它尾巴,喂它泔水,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记仇呢?唉,没意思,做人没意思。徐亦安转身想走,却被蔚氏叫住了。蔚氏道,“安儿,难得好天气,就陪我们坐会儿吧。”也好跟容儿多培养培养感情。当然,这些妇人心思,徐亦安是不知道的。他道,“我该温书了。”自己的儿子,当然自己知道。蔚氏说道,“安儿,你可懂点茶?”徐亦安摇头。蔚氏又说,“咱们徐家经营茶叶生意已有上百年光景。做母亲的,本想着今日将这门点茶功夫教于你,既然安儿不想学,那也就罢了。”蔚氏的点茶功夫在徽州城堪称一绝。她点的茶,云头雨脚,泡沫晶莹透亮,实乃上品。徐亦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众人屏气凝神。只见,蔚氏取出一块茶饼,敲了一块下来。她命下人点上小炉子,将茶块烤了烤,用碾子将茶块碾成沫儿。此时,茶已经成粉儿面了。但是蔚氏还是嫌不够细,她取来箩子,将细粉面儿箩一箩,过筛取细。她说,“这茶就算是备好了。”丫鬟小竹送来开水。蔚氏将开水放上片刻,对徐亦安道,“切记,不能用滚烫的水,要等它凉一凉。”徐亦安颔首。蔚氏一手浇水,一手用茶筅搅拌。说道,“指绕腕旋,要用手指给力。”点茶看起来容易,实际上却非常讲究技巧。打拂的节奏和注水的落点,必须配合得完美,才能击打出晶莹的白色泡沫。七次注水七次打拂,乳饽才是中间高,周围低。茶水白,为胜。蔚氏在大大小小的斗茶中,还没有输过。她命人取来茶膏,这茶膏可以在乳饽上题字,技巧者,更能作画。蔚氏说道,“安儿,你想写何字?”徐亦安略微思忖,写下了“金宝”二字。左氏一瞧,乐得合不拢嘴儿,想当初亦安万般嫌弃金宝,如今却愿意为它题字。他向来是个心性高的,若不是因着容儿,爱屋及乌,又哪会为一只金毛狗题字呢?她道,“看来我们亦安也是相当喜欢金宝呢。这要是以后容儿不住在徐府了,金宝该跟着谁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