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嬷嬷说:“谈着价儿呢,早前那两家铺子,一家是齿咽喉『药』店,一家是笺纸店,因不在瓦市热闹地界,生意本就不好,瞧着大有压价的余地。不过夫,那地方太偏僻,做什么要盘那里的铺面?”
这时马车停下来,外面扶车的来打帘,云畔搭着使的肩下了车,笑道:“地处偏僻,却离城门近。咱们赁车马,就是冲着家里备不车,却要赁车赶路的普通百姓,在闹市不,有闲情逛瓦市的都用不着雇车。”说话到了大门上,问门房,“公爷回来没有?”
门房说是,“午前就回来了,还问夫在不在家呢。”
云畔哦了声,穿过前院上了后头木廊,边走边同姚嬷嬷说:“我想着,先个赁行,再车马行。前者租借车马,后者连带车马一块儿租,一则可以替那些大主顾运输货物,二则运河两岸等着做活儿的那么多,好替他们谋一条生路。”
姚嬷嬷听了,笑道:“咱们夫如今打算生意越做越大,叫那些须眉男子知道了,还不惊脱了下巴!”
云畔抿唇一笑道:“这上京的市面那么大,只要有本事,大可各显其能。自己做不,还要手伸到家,管得可是太宽了些。”
说着进了续昼,见上房门半掩着,便知道李臣简应当是歇下了。
为免进动静太大,她在廊下解了斗篷,也没问台阶下站班的使,自己提裙进了前厅。
午后的时光总是静好的,虽不像夏季那样日光大盛,凉风穿堂,但四处放了帷幔,这屋子就变得温暖厚重来。加上炙了浓梅香,淡淡的香气从银片上飘散,熏染了整个居室。
云畔穿过落地罩,要往内寝,转过屏风迎面撞上个,真是吓了她好大一跳。
定睛看,是专伺候李臣简穿戴的藕儿,她唤了声夫,眼睛却不敢望她,欠身纳了个福,匆匆退到外间了。
云畔心下纳闷,她也算是府里老了,怎么不知道规矩?这儿从内寝来,手里也没拿换下来的衣裳啊……
这份疑『惑』越来越大,她脚下甚至有些犹豫,害怕进之后看见她最怕看见的场景,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
然而逃避不是办法,倘或真有什么,不也得硬着头皮面对吗。
她横下心,转过岫玉屏风,床前的帘幔半半合着,见李臣简只脱了罩袍,穿着衬衣侧卧在床上。她忽然便松了气,还好,一切并不如她设想的那样。
她走过,轻轻登上脚踏看他,大概因为窸窣的衣料摩擦声惊动了她,他回眸一顾,“夫……”
云畔嗯了声,“公爷是吃了午饭才睡下的吗?”
他慢吞吞转过身来,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随意用了一。你回来多久了?”
云畔说才回来,然后便见他神『色』微顿,朝屏风方向望了一眼。想来先前他也察觉帘外有动静,却以为那是她吧!
可他并没有说什么,仿佛无事生一样,只是饶有兴致地问她今日的见闻。
云畔自然也不提及刚才撞见藕儿的事,坐在床沿上,娓娓同他描述何啸父母如何大闹舒国公府,一面叹息着:“何啸死了,据说是淹死在城外运河里的,真是报应啊。”
李臣简听了不过一笑,“也许吧。”
既然她回来了,觉自然是睡不了,身挪到外间,看她煎秋梨熟水,又预备了栗粽和澄沙团子,让他再吃一些。
奇怪,两个闲谈近日的见闻,连外面的局势怎么样他也不和她讳言,但就是刚才的那件小事,两个却都默契地闭不提。
素手捧着『色』泽浓厚的建盏,她低头抿了熟水,心里还在来回掂量,隔了好半晌才道:“我跟前伺候的箬兰,早前在乡下和定了亲,这几日郎子来瞧她,每常匆忙见上一面就得回内院来。我想着,心里有了打算的,只怕留不住,可她的身籍又不由她做主,不知公爷怎么看?”
李臣简慢条斯理吃点心,随道:“身籍怎么样,全看家主的意思,要是放了恩典让她嫁,也不枉主仆一场。”
云畔颔首,“我也是这么想……”说罢转头看向外面庭院,喃喃道,“院子里的使们都大了,将来终要的,回头那些年纪小的调理来,拨到跟前,也是一样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