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梁忠献王早就过世了,东边的席垫上放置着灵位,云畔便将笲敬献上去,和李臣简一同向灵位叩拜。
梁王妃坐在东边的席垫上,一直含笑望着这个新进门的媳妇,总是因为郡主得了新嫂子的乾坤核桃,不住夸赞新嫂子的缘故,因此梁王妃对云畔的过门也是满含期待的。
现在看来,举手投足果然有大家风范,可见渔阳县主教导得不错。
像早前,聘了舒国公家嫡女,王妃虽不声不响,心里着急得很。天底下哪有婆母不考察未来儿媳的,就凭那位小娘子从来没在金翟筵上露过面,所有上京贵妇们只说见过她五六岁时的样子,她就觉得大事不妙,只怕自己的儿子这回要被坑惨了。
娶妻啊,尤其是嫡妻,那是多要紧的事,关乎一家子的荣耀和后世子孙,弄了个不愿见人的,那还了得!男人在官场上周旋已经够辛苦的了,家里夫人不说替你拉拢同僚内眷,至少不让你操心,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可亲事是早年太夫人和大长公主定下的,作为媳妇她不敢有微词,但心里着实是不满意、不高兴。后来禁中传了口谕出来,说换人了,是两姨的表妹,人又生得灵巧端庄,交际上头又颇有些手段,这下子终于合了王妃的心意,心想着哥儿往后可有指望了,一个贤内助,能令男人如虎添翼。
至于新妇是不是太后安插的眼线,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既来之则安之,横竖不管娶谁都有这样的风险,迎娶一个活蹦乱跳的,总比那等不见天日的强百倍。况且开国侯江珩家里那团乱麻,倒是一层最好的保护,江珩不像向君劼曾经手握重兵,越是庸碌的亲家,越不会连累哥儿受官家猜忌,在这暗流汹涌的时节下,没有什么比韬光养晦更安全了。
新妇子来了,王妃笑眯眯瞧着她,边上的惠存悄悄拿手肘顶了母亲一下,表示“阿娘您瞧,我就说新嫂子很好”。
梁王妃看她恭恭敬敬献上笲,便伸手抚了一下,以示收下了礼物。她和忌浮并肩跪在她面前,真真一对璧人啊,梁王妃很有儿女绕膝的快乐,见他们叩拜下去,忙让免礼,“往后可是一家人了,望你们夫妻敦睦,白首偕老。”
那么多的美好愿望加诸在身上,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云畔复双手加额,伏拜下去,王妃笑着冲儿子说:“哥儿,快,搀你媳妇起来吧!”
李臣简伸手来扶她,清瘦有力的腕子,是属于男人的力量。
惠存趁着这当口,甜甜叫了声阿嫂,云畔转过眼来望她,那是个玲珑美丽的女孩子,王府上养尊处优的郡主,眉眼间自有一股贵气。
她说:“你送我的乾坤核桃,我收着了,真是好喜欢,只可惜没有机会当面谢你。”
云畔抿唇笑了笑,“妹妹送我的胭脂我也收着了。”不动声色地微抬一下面颊,“今日就擦了呐。”
女孩子之间攀交情,似乎是最简单的,只消一眼就知道对不对脾胃,往后能不能和睦相处。
只是眼下还不能细聊,到了她尽孝道的时候。她接过姚嬷嬷捧上的银盆伺候婆母盥洗,然后赞者将食几搬到王妃面前,再由她布菜服侍婆母吃喝。当然只是做一做样子,王妃吃了一口便搁下了筷子,新婚夫妇则须吃盘中剩下的食物,表示承父母恩惠,大尊尊亲。
到了这里,一切俗礼便都过完了,王妃笑吟吟问云畔:“昨夜一切可顺遂?”
说起这个云畔便一窒,两颊连同脖颈一齐滚烫起来。
梁王妃满以为她是害臊,正想出言安慰,却听李臣简叫了声母亲,“昨夜我旧疾又犯了,连累巳巳伺候了我半夜,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此话一出,边上侍立的姚嬷嬷顿时大松了口气。
总算郎子体贴,魏国公的一句话,胜过小娘子千千万万句。男人心疼,知道揽责,这是一家子和睦的开始,所幸小娘子能遇见一位这样的郎子,真真人品足重,可堪依托。否则摊上那么个父亲,家里头又没有章法,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姨丈姨母就算再疼爱,终究没有那么好说话。
梁王妃呢,听了倒不关心他们是否圆房了,一心只担心儿子的身子,追问:“又犯咳嗽了吗?伤处还疼吗?”
李臣简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这阵子劳累了,歇上两日就好。”
“可不是吗。”梁王妃道,“我就说了,大婚近在眼前,何不安生留在上京处置公务,你偏要赶往息州,三四百里路急来急去的,怎么能不伤了身子。”只是慢待了新妇,连她这个做婆婆的都觉得愧对人家了,不过有些叮嘱还是不能减省的,便和声道,“礼终归是要行的,否则也不成夫妻。我们这一门,子嗣着实不健旺,我还等着你们替家里添人口,让我也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呢。”
娶了儿媳妇,自然就盼着孙子快些来,云畔自是不好意思答话的,李臣简便在边上解围,朗声说是。
惠存还是小孩子心思,她忽然有了个新主意,缠着云畔说:“阿嫂,回头你在核桃里做个小娃娃吧,既新奇,寓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