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个无眠之夜,边亭和靳以宁在蒋楚君的书房里待到天快亮,于此同时,一个醉醺醺的人影闯进了灵堂,鬼哭狼嚎地趴在水晶棺上,如一滩烂泥。蒋楚君的灵堂设在蒋家大宅的正厅,边亭安排了人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值守,有人擅自闯入,值班的安保立刻一拥而上。当他们认出来人是蒋天赐时,难免动了点恻隐之心,纷纷退了出来,给夫妻俩留下最后一点独处的时间。“楚君,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安保离开后,蒋天赐转过身,背靠着玻璃棺,缓缓滑坐下来,“今天我去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大排档,我坐在那张桌子前等啊等,都没等到你过来问我,要不要吃炒河粉…”蒋天赐遇到蒋楚君那年,他刚满十七岁,孤身来到港城讨生活。渔村小伙儿哪能那么容易立住脚跟,刚到大城市,就被人摸去了手机钱包身份证,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他是在大排档捡别人的剩饭吃的时候,遇到了蒋楚君。那个时候蒋楚君刚放学,不但给他买了一份新鲜的干炒牛河,还让他跟自己回父亲的公司,给他安排了一份糊口的工作。“老板娘还记得我们,刚才她还问我,你怎么没来…”想起往事,蒋天赐红了眼眶,“我们说好忙过这几年,就一起辞职,去没去过的地方走走看看,可是你…”蒋天赐艰难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趴到玻璃棺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鲜花中面容如昨的妻子,看了许久。看着看着,他的眸光在不知不觉间冷了下来,仿佛他方才的痛苦与深情,都是假象。“可是你为什么背叛我?”蒋天赐轻声问出了后半句话。蒋楚君当然不会再回答他,蒋天赐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眼神再次变得温柔。“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和我结婚,是我用手段勉强来的。”蒋天赐伸出手,隔空抚摸着蒋楚君的脸颊,苦笑着说,“我以为只要结婚了,你就会明白了我心意,就会好好和我在一起。”蒋天赐工作努力勤恳,又能吃苦,很快就得到了蒋晟的赏识,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在几年的朝夕相处中,蒋天赐不可避免地,爱上了蒋楚君。但是当时的蒋楚君有男朋友,而蒋天赐只是一个从渔村出来的穷小伙儿,于是他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埋在了心里,从来不敢妄想。转变发生在一年夏年,那年蒋楚君的初恋男友因意外去世,蒋楚君伤心欲绝,接连几天不吃不喝不睡。蒋天赐带她出去买醉消愁,当晚,他就趁着蒋楚君醉酒,和她发生了关系。事后,蒋楚君发现自己怀孕了,在蒋天赐的步步紧逼和蒋晟的撮合下,两人最终结了婚。但这个孩子终究没有保住,两人结婚后没多久,蒋楚君就因为郁结过度流产了。“孩子没了没关系,我们这么年轻,将来还会有孩子的。”蒋天赐的手指停在了玻璃上,指甲划过玻璃表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但是你怎么能爱上别人呢?”蒋天赐哀伤地望着妻子,挑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你和他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那天你很开心,我们结婚这么久,你从来就没有开心过…”因为一次偶然,蒋天赐发现蒋楚君和秦冕有来往,原本他以为这是妻子的婚外情,追查之后,才发现另有乾坤。
于是他故意抛出了那块硬盘当诱饵,又假装不小心,泄露了保险箱的密码,如他所料,蒋楚君果然中了圈套。那天上午,蒋楚君和秦冕的所有行动,蒋天赐都了如指掌。他看着蒋楚君开门放那个男人进来,打开了他的保险箱,看着两人带着硬盘一起出了家门,上了那艘船。秦冕逃上客轮的消息,是蒋天赐告诉蒋晟的,当岳父下令撞翻那艘船时,蒋天赐清楚地知道,妻子就在船上,就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楚君,你好糊涂,怎么能把硬盘交给他呢,这样会害了我和爸爸,也会害了你最爱的弟弟的。”蒋天赐不可控制地笑了起来,笑容逐渐癫狂,眼中残存的深情,已完全被偏执取代,“而且你还要和他走,哈哈,我爱了你十几年,连姓都为你改了,你都不看我一眼,你现在居然要跟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走,哈哈哈哈哈。”笑容蓦地在他的脸上停住了,蒋天赐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裳,一转眼的工夫,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丝狼狈。“别怪我,楚君,我那么爱你,是你逼我的,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离开我。”他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玻璃棺里的妻子,“死也不行。”◇边哥边亭变了,但又没人能说得出,他究竟变了哪里。得益于他临危受命时的表现,葬礼顺利结束后,他像是坐上了火箭,在四海集团里声名鹊起,一夜之间蹿到了最高处。就连公司刚入职的前台都知道,眼下蒋董最倚重的边哥,原本是靳以宁身边的一个小保镖。鲤鱼跃龙门,草鸡变凤凰,羡慕的人有之,眼红的也大把,各种流言酸话四起。人毕竟是靳以宁这里出来的,所以少不了有好事之人,把是非搬弄到了靳以宁的面前。“要说这小边也太不像话了,我好心和他打招呼,他的反应居然那么冷淡。”一位副总特地上门,把风吹到了靳以宁耳边,“这才得意几天啊,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以后下去还得了?迟早要骑到您头上。”“是吗?”靳以宁正准备出门,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等他回来之后,我可得好好说说他,我们公司上下这多人,也不是谁都要费劲搭理的。”挑拨不成,还被下了脸面,副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靳以宁让人备车,去了铂钻。铂钻会所是四海集团旗下的娱乐产业,原先是一家夜总会,叫诺亚方舟,随着时代变迁,昔日这家娱乐旗舰也顺应潮流,改名为高级会所。这家会所最早用于公司接待,后来见利益实在可观,索性开放对外营业。类似的娱乐场所,四海集团手里有好几家,这项边缘业务,原本不归靳以宁管,但最近公司接连遭遇几起变故,病的病,颓的颓,外派的外派,坐牢的坐牢,实在太缺人手,靳以宁也只能临时顶上。晚上八点,夜生活刚刚开场,铂钻里已经人潮涌动。一进大厅就是一间酒吧,酒吧的一楼是舞池,四周包围着卡座,二楼则是单独的包间。这些包间全部由单向玻璃隔断,里面的人可以将整个舞池尽收眼底,而外面的人却半点也窥不见里面的情况。四海旗下的几家会所酒吧,都由一位姓杨的经理统一管理。得知靳以宁要来,杨经理早早等早楼下,一路将他迎上了二楼。进包厢之后,杨经理又是倒酒又是上果盘,只差没叫几个姑娘进来载歌载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