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那我就先走了。”阮昭听到这话,眼神微黯,低声说道。
结果他跟她们聊起来的,还是阮昭。
自从儿子去世之后,孙女就成了他心底的牵挂。
他说女儿有了丈夫和外孙陪着,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实在是没什么需要他担心的,可是阮昭却不一样,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已经经历了别人一辈子也没遭过的事情。
“你说说你,每次都不会好好说话,那些个徒弟,哪怕三四十岁的人了,见着你还不是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唯一这个小的,你倒还好,平时瞧着挺疼爱的。知道一到关键时候,你就不能忍忍你的狗脾气呢。”
王桂芬一边叹气一边数落他。
顾一顺气急败坏道:“你知道什么?我这是恨铁不成钢,我之前就说过,让阮昭去故宫,因为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完全发挥她的才华。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天分,就她那双手,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就稳的跟故宫做了三十年书画修复的老师傅一样。”
王桂芬也没法再留她,将她送到门口,叮嘱了两句。
等她上楼,见顾一顺站在二楼窗户口往外面看,从这里正好能巷子外面那条街,阮昭每次过来,车子都是停在那边。
阮昭这会儿正好上车,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可阮昭不一样,她那样有天赋,顾一顺怎么能看着她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好了,你好好说。”王桂芬生怕把他气出个好歹,也不敢再说的过分。
阮昭离开后,车子在路上漫无目的的开着。
“你知道我们做书画修复,最重要的就是揭画心吧,从我教阮昭开始,她就一次,一次都没有失败过。哪怕连我都不敢保证,每一次揭画心都能百分之百成功。”
大概越是期待高,才越是会失望。
他的大徒弟韩照进了文物局,如今是个领导,早已经不做书画修复工作,可是顾一顺对他也没什么指责,他知道韩照的天分就在那儿,再修下去也不会成为下一个自己。
于是她将手机充上电后,车子慢慢朝傅时浔住的小区开过去。
老小区的门口挺热闹的,一排琳琅满目的商店,这会儿正好门口的霓虹灯全亮上,招牌上五颜六色的光,水果店里喇叭声尤其热闹,新上市的甘蔗,一根根竖在店门口。
旁边一家小卖部门口放着的摇摇车,生意好到得排队,刚到家长膝盖的小宝贝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比她大不了几个月的小哥哥在玩。
直到车子不知不觉开到了北安大学附近,此时华灯初上,整个学校都被点亮,教学楼的窗户口一个个被照亮,像是个漂亮的玻璃盒子。
等她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关了机。
幸亏车上还有数据线。
她整个人陷入无尽的疲倦之中,就像奔波了多年,却发现自己正在朝着一个错误的方向,那双永远锐利直白的眼睛,哪怕她此刻没照镜子,都能感觉到眼底的光彩正在渐渐消失,干涩的连眨眼都成了一个极困难的举动。
阮昭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真的共情能力低,这时候别人尚且还能哭一嗓子。
她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外面,心底无悲无喜。
她坐在驾驶座上,手掌搭在方向盘,安静看着这一幕。
耳边却总是响起顾一顺对自己的质问,你学修复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继承爷爷的衣钵,为了更好的生活。
这会儿手机也充好电,自动开机。
她伸手去拿,发现傅时浔半个小时前,给自己打了个电话,但是她关机没接到。
他又发了一条微信:【我下班了,待会去超市买菜,你几点过来?】
就好像她对这个世界,是漠然的。
过了会儿,阮昭终于看够了,启动车子,开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