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最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直到随着他,从小路走到墙边的时候,看见了已经被填了一半的狗洞。狗洞?少年羞赧地低下了头:“在下未寻到好的法子,便重金请人挖了个狗洞。难为小姐了”姜婳不由得轻声一笑。倒不是嫌弃,只是想不到,这般温柔谦和的君子,会想出这般的法子。这时,她才发现,少年的衣摆上,的确还沾着些挥不去的泥土。她轻笑了笑,指着墙洞:“公子请吧。”于陈瞬间脸红了,但还是按照她所言,直接演示了一番,随后还不等姜婳去爬,他又爬了回来,小声道:“小姐先出去。”月光下,深夜里,一个小小的狗洞前,两个人对视着。姜婳怔了一瞬,原来,真的有人的温柔,如此细致。她安静地蹲下身,也没太管顾形象,学着适才于陈的动作,从狗洞爬了出去。她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坐在地上,望着周围的一切。这是姜府后面那片山林,就是传说有恶狼的那一片,此时她却没有太在意。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出姜府。她望向身后很快爬出狗洞的少年,突然眸有些红。她不想让他看见,转身眨了眨眼。于陈一颗心都在她身上,自然看见了,但他没有去打断也没有去提及安慰,只是待她情绪平复后,轻声道:“小姐看,今日的月色真好。顺着月色照的地方,走上一刻钟,有一辆马车,马车行上一时辰,到了码头。在下包了一艘船,待到两日,便能到江南了。”姜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山林间,月色很淡,其实只有漆黑的一片。但不等她回应,少年已经步入了黑暗之中,递过了一只衣袖:“冒犯了,但是天如此黑,小姐能否牵着在下的衣袖。”某一瞬,少年的身影,同那个矜贵的青年的身影,缓缓重合。但是,牵上少年衣袖的那一瞬,姜婳便将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了脑海。在漫天的黑暗之中,她只能看见少年的背影,但他牵着她,一步又一步,走出了这片昏暗的山林。“噔——”“噔————”马蹄声在深夜的路面上响起,姜婳的心,也一同剧烈地跳动。她真的出来了。祖母出尔反尔,窗台上有脚印,她便知晓,姜府已经不能呆了。今日若不是于陈来寻她,她也会想个法子,在深夜逃出去。她已经开始摸不清谢欲晚了,她便是要做那些事情,也要重新开始谋划,不如先出姜府。其中的变故,是这个在一旁为她斟茶的少年。
于陈见她望向他,害羞地将手中的茶递给她,温声道:“这是我家中的习俗,若是离开了某些灾|厄,便喝上一杯‘安神茶’。姜三小姐,你要尝尝吗?”少年的试探,让人讨厌不起来。姜婳接过了他手中的茶,轻抿了一口,一股浓郁的茉莉味在鼻尖散开,清香中带着淡淡的涩。放下茶杯,她轻声道:“多谢。”于陈红了脸,却还是望向她,轻声道:“是在下多谢小姐,未嫌弃今日之唐突。待到去了江南,在下带小姐去赏花。”姜婳没有推辞,轻轻应了。马车依旧在疾驰着,码头独有的气息透过车帘传入两人的鼻腔,不知为何,姜婳的心,开始跳跃得很厉害。只差一步了可她总觉得,那个人,并不会这般放她同他走。于陈先掀开车帘,下了车,依旧是用衣袖覆了手,将手伸给姜婳。江边只有两三艘船,在江水中晃晃悠悠,车帘被马车挂在车上,姜婳将手递给了于陈,借着他的力,弯身出了马车。然后,抬眸那一瞬,陡然看见浩荡的江水边,有一雪白的身影长身玉立。他孤身一人,身姿如青竹,一身如雪般月华的长袍映出他眉眼的淡薄。似乎也听见了马儿嘶鸣的声音,他缓缓转身,对上她的眼。她眸一颤,下马车的脚不小心踏空了,于陈一直看着她,见到如此情况,忙上前一手搂住了她的腰,让她不至于摔倒。姜婳扯着于陈的衣袖,不敢看他们身后那人的眼神。于陈以为她是因为差点摔下马车吓着了,忙轻声道:“小姐是被马的嘶鸣吓到了嘛?别怕,马夫守着,冲撞不到人的。”姜婳忙摇头,却又不敢抬头,望向于陈身后的谢欲晚。隔着身前之人的胸膛,她都能感受到谢欲晚眸中外泄的冷意。于陈见她有些吓着,轻声安慰了一会,姜婳颤着眸,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知道,谢欲晚此时在这湖边,是知晓了多少,又打算如何。于陈指着前方一艘船,轻声道:“那便是我们去江南的船了,如若明日不下雨,应当只需要两日。小姐若是在长安还有什么事情,带到去了江南,告诉在下,在下派人为小姐将事情办好。”姜婳在他一点一点的安慰中冷静下来,便是谢欲晚,又如何。他便是丞相,此时深夜,此番此景,又如何管得到她?她站在于陈身旁,同他一起向湖边走去,仿佛自己看不见那道淡薄的眸光。她的手一点一点收紧,路过谢欲晚时,直直望向前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