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一暗,反手握住希芸的手,清淡说道:“你再说一遍?”仗着姜玉莹权势,在府中横着走的希芸,何时受过如此委屈。还是一个不受宠,人人可以欺辱的庶女,她离开尖了声音,大声道:“我说你姨娘——”希芸本是想说,那般贱人,以色侍人。但不知为何,对上姜婳那双平静的眼时,她心中生了一丝害怕,甚至眸都在颤抖,她张了张口,到底没在姜婳的注视下,完整地说出那一句话。只能心虚地甩开手,也不愿承认自己竟然被一个软弱可欺的庶女的眼神吓到了,她直接甩了衣袖:“反正,你离谢大人远些,那是我家小姐的。还是如往常一般,不要去学堂,如果去了,后果你懂的。”说完,她便强装着镇定离开。姜婳淡淡看着,随后,望了一眼天。春日的光,似乎清透些,她此时再看不见如前世一般昏沉的云。她不知在想什么,就那般,站了许久。等到天色晚了,姜婳差不多想好了之后的事情,才往院子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时,陡然发现,狭窄的小院门前,挂着一盏不算亮的灯。像是天边的月亮一般,能映出地上人淡淡的影子,她不知为何,生了乐趣。循着自己的影子,轻抬起腿,再抬起手。看见细而长的影子随着她而动,她似乎寻到了乐趣。小院偏僻,她也不怕,有人看见她的异常,抬着抬着,唇角突然带了一丝笑。但笑意过后,眼眶又陡然红了。正当她眨眨眼,准备整理衣衫,转身进去时。身后陡然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小婳,你回来了。”她浑身都僵住,手指尖茫然地颤动了一瞬,随后,她不可置信地转身,望向身后那道纤细柔弱的身影。轻薄的月光映在她身上,像是一层银白的纱,她微微弯着腰,手持着帕子,放在唇边,见她望过来,眸又温婉了一分。她眼眸陡然红了,适才没有落下的泪,就那么划过脸颊。她唇微张,声音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姨娘。”季窈淳见她落了泪,一双眸也心疼地红了,却因为身子孱弱,不等上前,被风一吹,捂着帕子咳嗽了起来。姜婳顿时指尖都慌了,忙跑过去,将人搀扶住。接触的地方,传来皮肤温热的实感,姜婳颤着眸,不可置信地望着身旁的人,眼中的泪又是成片地落下。“小婳,咳咳咳,怎么了?”季窈淳一边咳嗽,一边心疼地抚上了姜婳的脸。姜婳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随后,垂着眸,将自己送入季窈淳怀中。
季窈淳不明所以,今日不是她才送小婳出的门,怎么小婳,像是许久未见过她了。她轻声一笑,温柔将女儿抱在怀中,温声哄道:“没事了,怎么还如儿时那般,去了学堂还要哭着鼻子。”姜婳将人紧紧搂住,眸颤了又颤,随后闭上。如若今日这一切,只是她死前的一场梦。那上天待她,也太好了些。半生苦楚,在这一刻,竟也不过云烟。她等着,这一场梦的消散,泪甚至浸湿了姨娘的衣衫。可许久,温热的触感依旧围绕着她,那一瞬间,她听见了自己砰砰而动的心。不是梦吗?她怔然,身子开始颤抖,抬起眸,望向一直温柔望着她姨娘。姨娘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眼神,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小婳,告诉姨娘,怎么了?”她浑身僵硬,怔怔看着姨娘。她能看见姨娘唇边浅而温柔的笑,素白衣衫下纤细孱弱的轮廓,和正抚摸她头发时衣袖滑落露出的那一截皓腕。常年不出门,姨娘的脸,是一种病态的白,在这月光之下,柔美至极。此时她在姨娘怀中,甚至能听见姨娘清浅温热的呼吸声。她再一次,直直垂下泪。原来,猛烈欢喜降临的那一瞬,人还是会哭,起码她忍不住。看着姨娘温柔又心疼的目光,她再次将自己埋入姨娘温热的怀抱中,大哭起来。这一刻,她像是从未离开过姨娘身边,只是做了一场,有些长的梦。那个梦太坏了,知晓如何让她最为悲伤,带走了姨娘。但幸好是梦,梦醒了,姨娘就又回到了她身边。许久之后,姜婳颤抖着声音,扬起微颤的唇,认真道:“没有发生什么,小婳就是太想姨娘了,很想,很想。”季窈淳温柔地应了一声,轻声道:“好,咳咳咳,姨娘也在想小婳。算起来,从早上送小婳出去,咳咳咳已经有数个时辰了,姨娘也很想小婳。”听见咳嗽声,姜婳恍然将抬起头,擦干了泪。“外面冷,姨娘,我们进屋。”说着,她牵起姨娘的手,像是握住了此生的珍宝。不算亮的灯笼,同着月光一起,照亮了小小的一段路。一边走着,姜婳一边抬眸,望着身旁温热的人。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世,在她十五岁这年,姨娘并没有死。但这一定,是神佛,对她两世最大的恩赐。烛光之下,姜婳撑着手,呆呆望着对面的姨娘。季窈淳温柔一笑,放下了手中正在绣的帕子,轻声道:“夜深了,小婳,该去睡了,明日还要去学堂。”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