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着,两个人也一直慢慢地走着。新皇登基,虽然一切都在谢欲晚计谋之中,但是再如从前一般闲暇也不太可能了。姜婳抬眸望向身旁撑伞的青年,止住脚步,头轻轻地靠在青年的怀中。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软:“谢欲晚,你应我,你此行不会有危险。”朝中势力复杂,即便姜婳不了解朝堂,也明白像谢欲晚这般的人是会被群臣和新皇所忌惮的。如今他们虽然都有求于谢欲晚,但是待到国家安定下来,卸磨杀驴便是常态。这样的事情从前便发生过一次,即便知晓那是谢欲晚的计谋,姜婳还是不由担心。青年摸了摸少女的头,温声道:“我应小婳,此行不会有危险。”雨幕之下,少女始终将头埋在青年怀中,她轻声问着,青年温声答着。待到少女抬头之际,那双眸已经泛着红,她抬头望向身前的青年,认真道:“谢欲晚,不是三年也没有关系,是多少年都没有关系,我都会等你的。但你不能为了快一些而做一些有风险的事情,即便是很小的风险也不可以。你可以答应我吗,这一次不能骗我了,如果这种事情你再骗我,我真的会不理你的。”前一世她见过那支锋利射-入青年胸口的箭,那是她曾看见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会有无数这样的箭在暗中对准她的青年。她不知道当一切的轨迹发生改变,他能否如前世一般一一避过。她定眸看着他,不知道是在向谁要一个承诺。青年也一直看着她,许久之后,轻声应了:“好。”风吹过少女的裙摆,姜婳上前抱住身前的人,夏日的风不知道怎么就有些冷了,她像是在一瞬间品到了从前不曾体会到的别离滋味。她低着声音道:“是不是快入秋了。”“再过三日便立秋了。但今日寒凉是因为雨,再过一两个月,长安的天气才会冷起来。等到了十一二月,我派人将小婳和季夫人一同送到江南,好不好?”姜婳将人搂紧,她明白谢欲晚的意思,今年他应该不能去江南了。她没有应,也没有不应,只是一次次搂紧身前的人:“去了江南你就真的许久见不到我了。”“会相见的。”青年温柔地哄着,他不可能让小婳在长安城等他三年。小婳和季夫人都不喜欢长安,如何能因为他一个人在长安城停留。三年其实很长,但是如若与之相对的是余生,又没有那么长了。他亲了亲少女的发丝,轻声道:“我回去同夫人说,夫人应了,再过两月莫怀会将你们送去江南。除了从前小婳住的那间院子,我还买了几处府邸,到时候小婳挑一处。那两间铺子我也买好了,过两日莫怀会将东西给晨莲,小婳可以提前看看如何安置。”姜婳许久没有发出声音,如此多的安排,不可能是这半月做的,江南那边的事情,他从一开始便想好了。见她许久未说话,青年躬下身亲了亲她的鼻尖:“怎么了?”见她流着泪,他又亲了亲她的染着泪珠的脸颊:“小婳,别哭。”他其实也可以将小婳和季夫人都接入丞相府,但是他觉得小婳并不喜欢在丞相府的生活,留下来也只是因为他。他因为那些琐事要被困在长安三年,这三年中,他需将国家安定下来,然后帮助徐宴时上位。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其实很复杂。事务繁忙,即便他有心,其实能够陪伴在小婳身边的时间也很少。他不想每日小婳等着门前那一盏孤灯,小婳有自己的追求,他不能用自己生生困住小婳三年。
他弯下身,同少女对视着。他的眼睛很好看,姜婳一直都知道,在这雾蒙蒙的雨幕之中,他身后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唯有那一双眼,姜婳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谢欲晚同她讲的那些道理,她都明白。她亦知晓他是为了自己才做下这般决定。种种她都清楚,她只是舍不得。但是世间万物有其因果,她明白有些事情一定要有人去做。新皇秉性她心中明晰,如若没有谢欲晚,不需十年,这个国家就会乱起来。乱世之中,生灵涂炭,最苦的是百姓。她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再去强求什么。她闭眼轻吻了上去,停在青年的眸上。她听见自己说:“好。”后半段路,因为姜婳的鞋袜湿了,是谢欲晚背着姜婳走完的。她们在青山从清晨一直走到了黄昏,最后才回了府邸。走到半路时,雨便停了,只是山间还是雾蒙蒙的一片。姜婳的脸贴在青年柔软的雪衣上,轻声唤着谢欲晚的名字。刚下了雨,山间的一切都很安静。从前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鸟,此时也都不鸣叫了,偶尔会有石子从山间滚落的声音,发出一声又一声空响。在这片静谧之中,少女轻声唤着。“谢欲晚。”随后是青年温柔的应声。“嗯。”她唤了许多声,他应了许多声,从清晨到黄昏,恍若他们要相伴的余生。她们回去之时,不远处已经飘起了袅袅炊烟,姜婳转身之际,就被青年温柔地吻住。很轻,很轻,像是江南冬日的第一场雪。姜婳没有看过江南的雪,可是当青年吻上来的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江南的雪就该是这般模样。是褪去所有成见之后,她所感知到的爱的模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