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走回长案边,想继续练字养性,却又看见夫人只练了一半的字也仍放着,连笔也只搭在砚上。
他静静地看了有一刻,才用平和的态度问夫人:“字就不练了?”
“……不练了。”纪明遥正专注在话本里,过了片刻才回答,“二爷自己写吧。”
“这一句‘臣愚以为,如瑛言’还未写完,才写到‘以’字。”崔珏心平气和地提醒。
“下次再继续嘛。”纪明遥翻过一页话本。
“夫人的笔还没收。”崔珏仍未放弃。
便不提临帖习字须对古人笔墨心怀敬意,只这临帖未完却无故半途而废,便是他人生十九年从未有过之事。
至少——夫人至少该把这句话写完!
“笔没收吗。”纪明遥换一条腿翘着,叫人,“春涧,把我的笔洗了收起来吧。”
她眼神不离开书页,又和崔珏说:“多谢二爷提醒我。”
崔珏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睛。
“二爷?”堂屋有人回话,“大爷回来了,说现在就有空,请二爷过去。”
崔珏只能答应着:“知道了。说我就去。”
他看身上衣袍无有脏污墨点,便与夫人说:“我先去了。我的字不必收,回来还写。”
“嗯。”纪明遥应了一声,放下书。
她向崔珏伸手。
崔珏走过去,被她握住,又被她另一只手带得低下头。
他心中出现很难言明的慌乱,似乎还有期待。但这屋内还有旁人——他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丫鬟们都出去了。
夫人的芙蓉面越来越近,花香与墨香几乎已拂在他鼻尖。
但在触碰到之前,夫人改了方向,只将吻印在了他另一侧脸上。
这次,似乎比上午那次实了些许。
“二爷快去吧。”纪明遥笑。
“……嗯。”
崔珏放开了夫人的手,却捧住她的脸,怜惜地摸了摸。
他心中那些无奈与焦躁已都似被微风吹散。
“我回来用饭。”他说。
“我等着二爷!”纪明遥应诺。
走到门边,崔珏又回头看了夫人一眼。
夫人已经换了一个姿态躺好,重新拿起话本了。
他不由笑了笑。
今日就这样吧。
崔珏走出房门。
送走姑爷,青霜等忙都凑到姑娘身边。
春涧也已经洗了笔回来,头一个开口说:“我看刚才姑爷是不高兴了。”
“他应该是不高兴了。”纪明遥轻轻推走丫鬟们,笑问,“干什么呀都围着我,挡我看书的光了!”
丫鬟们互相看看,青霜问:“那我们去预备明日出门?”
“去吧——”纪明遥一顿,坐了起来,“就咱们这几个人可出不去,我得去找嫂子说。”
在安国公府时出门都是太太安排,只在城内还简单些,两三辆车,二三十个人。若是出城,就算只她一个人,加上车夫也有至少五十人跟随。
但崔家的规矩必与安国府的不一样。若她已经接回产业,自然会自己酌情安排,但现在还是嫂子管着家事,她就得听嫂子的。
就算将来分家,只要还同住一宅,她和崔珏要出城,也该提前与兄嫂打好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