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眨了两下。罗敷很快把桌上的菜色一分为二,除却蟹粉豆腐这种不适合伤患吃的东西,一样给荆无命拨了一半,从炕上搬了个放坚果瓜子的小几子,放到荆无命身边。又中气十足地问:“动得了么?要不要我喂你?要的话就眨眨眼。”荆无命张了张嘴:“……不。”罗敷惊讶地捂住嘴:“哎哟,你会说话呢!”荆无命:“…………”荆无命闭上了嘴,没什么情绪地盯着罗敷。罗敷:“慢慢吃,吃完我们谈谈。”说着,又哗啦一下把床帐子放下来了。软纱帐中传来一声压抑苦痛的闷哼,大约是这青年挣扎着要坐起来。罗敷没管他,自己去桌上吃饭。一般这种一个人吃饭的场景,会让人很想掏出手机玩一玩,不过罗敷已经穿越了快一个月了……伸手摸手机摸空几次之后,就习惯了。姑苏的菜色果然很不错。纱帐之中,除却刚才荆无命发出的那声闷哼之外,再没有半点声音,安静得像是里面躺了个死人似的。罗敷就着那一碟蟹黄豆腐,把自己的半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擦擦嘴,去拉开纱帐,荆无命半靠在软枕上,腹部包扎的布条渗出血来,小几子上的碗碟都已经空了。这家伙吃个饭居然能连一丝声音都不发出!罗敷看了看几子上的碗碟,又看了看荆无命。荆无命盯着头顶的床帐子看。罗敷伸手去收拾碗碟。荆无命冷冷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很嘶哑,好像半年没喝过一滴水,又好像脖子曾经被人套过、永久的伤了喉咙。他的问题很简洁、也很短促,没有说完后面的补充内容,但谁都知道,他想问的是“为什么救我?”罗敷乜了他一眼:“因为我开心、我喜欢、我乐意这么做。”荆无命沉默了很久,道:“你要什么?”罗敷:“嗯?”荆无命冷硬地道:“我从不愿受人恩情!”罗敷把碗碟和几子都收回去,坐在榻边儿上,托着腮瞧着这个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冷血剑手,嘴角忽然慢慢地翘起来。她以五指做梳,矜持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笑一边说:“哎呀!区区救命之恩而已啦,荆少爷,可使不得!”荆无命:“…………”荆无命的额角迸起青筋。罗敷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笑得差点扶墙,好半天才慢慢直起身来,面上浮起一阵酡红,眼角还有点湿润。她正色道:“好啦……我认真说,我想找你借点钱。”荆无命:“…………”荆无命:“?”室内登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荆无命的面容还是冷如岩石、也硬如岩石,那双邪恶妖异的眼睛,也依然冷冷地盯着罗敷。只是罗敷的确能从里面读到一闪而过的茫然。
半晌,罗敷补充道:“我要三十万两。”荆无命面不改色地道:“可以。”罗敷挑了挑眉,又瞧了荆无命一眼。这人还真是个少爷,三十万两银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借就借,说送就送。这只能说明,他在金钱帮的地位的确极高,平时的衣食住行,皆有人伺候,对钱根本不在乎、也没概念。这是个充满财富的富庶世界,楚留香在调查天一神水案时,曾在赌场快意堂撒币三十万两……不过,他撒币为的是钓大鱼,出的价码当然高到令人咋舌。那三十万两一出去,那赌场之中当即没有人敢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大敢哩!因此,即便在这个银子都能淹过脚面儿的世界,三十万两白银,也绝非一笔可以轻易许诺出去的钱。再看荆无命,他的神色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罗敷心想:怪不得上官金虹的亲儿子上官飞,会一直认为荆无命是他爹的私生子,嫉妒得要命……金钱帮上下,恐怕有不少人都这么想。不过……他们毫无疑问都错了,上官金虹倘若真的对荆无命有类似父子的情谊,又怎么会故意把人养成这个样子?……一点红看上去比他正常多了。不过,出来谈判,掌握了对手最大的弱点,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罗敷托腮,悠然道:“你不问我拿来做什么?”荆无命不说话。罗敷又问:“你不问我何时还给你?”荆无命冷冷地说:“我只喜欢提问,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你听明白了么?”罗敷“呵!”地笑了一声:“刚刚我问你吃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现在想起来了?嗯?少爷!”荆无命:“…………”荆无命闭上了嘴。罗敷“哼”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道:“姑苏有金钱帮的据点吧……你们的衣裳都很显眼,比青衣楼好找许多。”荆无命没有接话。罗敷又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提出,让我把你送回金钱帮,青衣楼的人想来是不会闯进你们的地方追杀你的。”荆无命霍然偏头,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身上,又冰冷、又凶狠。罗敷知道她的话戳到了荆无命的痛点,她面色不变,伸出一根手指绕着一缕头发玩儿,人靠在软垫上,好似诱导一般地说:“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回去……你不想作为失败者回去,这样会让帮主失望的,是不是?”这句话起了奇效,躺在床上的青年杀气一顿,那双妖异邪恶的眼睛里空空荡荡的,好似连灵魂也已不见,不知过了多久,才溢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酷烈的冷笑着:“没用的人不配活着。”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自虐。罗敷心想:这家伙果然被上官金虹pua到整个人都病了。她托着腮说:“你想不想揪出青衣楼幕后的总瓢把子?”荆无命浑身都紧紧绷了起来,死死盯着她道:“你知道。”罗敷道:“不知道,只是有怀疑,但我有法子可以验证……啊呀,你别这么紧张,你看,血都渗出来了,不痛么?”她凑过去,伸手探了一下荆无命的额头,对方下意识地抗拒着偏过头,被罗敷毫不留情地固定住了脑袋。他盯着罗敷,嘶哑地问:“你想怎么验证?”罗敷伸手一探,嘶溜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道:“好烫!你烧成这样,还能有心情问东问西?”荆无命坚持问:“你要怎么验证?”罗敷塞了一颗褐色的小药丸在他嘴里,说:“乖乖养伤我就告诉你……牙咬那么紧干什么?这不是毒药,是止血消炎的好药,我废那么大劲儿救你回来,不是为了毒死好玩的……”荆无命喉头滚动,面无表情地把那颗褐色小药丸吞入腹中了。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罗敷既没有去找百花楼、也没有去游虎丘山,而是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