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脸上的表情着实有点……黠促,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唇角越翘越高,越翘越高,“嘿”了一声,玩味道:“我说……好红兄啊,你今年多大?”一点红平静地道:“一十八九……大概。”毕竟他是个孤儿,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日子总是潦潦草草的过。罗敷长长地“哦~~”了一声,咂摸道:“一十八九啊……”一点红皱眉:“有问题?”罗敷道:“我只是在想,你活了一十八九,居然连一个相熟的姑娘都没有,想也没经历过什么红袖添香的美事……啧啧啧,你和香帅真是一点儿不一样呀……”一点红:“…………”一点红才懒得理会这种人。被杀手归结到“这种人”行列里的罗敷敷快乐地哼哼两声,拿起勺子去舀她最喜欢的蟹粉豆腐。早在来姑苏的第一天,也就是她把重伤的荆少爷藏在帐中的那天,她就爱上了这道菜,蟹黄浓郁鲜香,与嫩豆腐是绝配,与米饭更是绝配,一次能下二碗饭的样子~她舀了一勺被蟹黄浸透的滚烫豆腐,就要凑上去吃掉,结果没想到嘴巴还没凑过去,一点红忽然伸出筷子,挡在勺子前,缓缓把勺子推开了。罗敷:“?”杀手悠然道:“发物。”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二个人凑在一块儿吃海鲜粥,明明楚留香的碗里有虾有蟹有蚝肉,但他的碗里却只有萝卜丸子菜叶……当时罗敷就是这么说的,不许他吃口鲜甜的。罗敷:“…………”罗敷大怒:“好哇!陆小凤那么多好的你不学,偏学他来气我!”杀手的语气依旧很悠闲,简直就是在复刻罗敷当日所说的话:“你受着伤,这种事不注意?”当然啦,罗敷舌灿莲花,无论说什么话,只要她想,都是一副极温柔极体贴的模样。一点红冷冷硬硬,先开始罗敷连想象他吃饭都难,现下居然能听见此人关心人,还真是……微妙。罗敷眯着眼,不大高兴地瞧着一点红。他的窄腰带勒住一把劲腰,上身精赤……不过赤不赤的也不重要,毕竟他现在上身简直裹得和个木乃伊似得。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并不讲究繁文缛节,也无甚不好意思的。杀手还是长发披散的状态,只是他大概平时也不大注意怎么养护头发,绝无可能像罗敷的乌发那般好看。他侧着头,线条的确冷漠到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眸光中却闪动着光芒。——这是难得愉快的光芒。罗敷心想,他和少爷还真是一点儿不一样。一点红虽偏激冷漠,落魄江湖,但他对他那师父薛笑人只有报恩之心,觉得自己已还清收养之恩后,不惜死也要获得自由。这足以证明他的内心坚定,情感充沛,人格也已完全成熟。这样的人,只要远离了企图控制他一辈子的薛笑人,在哪里都能获得成功,获得世俗意义上的幸福的。但少爷不同,少爷已完全是一条影子,他的情感已被完全抽取利用干净,他的人格也已早已被摧毁到不剩多少了。罗敷的思绪飘了一飘,又听一点红道:“我没想到你于火器之上也有这般造诣……”罗敷回神,右手托腮。一点红当时被罗敷扛着跑的时候,实际上意识是有些模糊的,一面吐血一面只听到身后有爆裂声与烈焰燃烧声,等到回过身来,坐在树下休息时,他师父已经倒在熊熊火焰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惨叫声。江南之地有霹雳堂,霹雳堂自以火器出名,一点红曾听说过一种火器,最里层裹着烈毒的火药,火药外又裹着细碎的铁针,铁片,上了锈的剑刃碎片等物,用黏土细细包了,做成铁蒺藜样式,但碰物即炸,一炸裂开来,那里头裹得东西就天女散花般激射而出,实是棘手。
但这样东西威力虽大,制作难度也很高,据说霹雳堂为了制出此暗器,不知死了多少师傅,数量极少,只供给极少一部分人使用,一点红只见过一回,却已吃尽了那玩意儿的苦头。然而罗敷使出的火器,那爆炸的威力却甚至比霹雳堂的火器还要更盛二分,仅片刻之内,他师父就已成为一个火球倒下。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一点红居然没感觉到罗敷击出火器时的动作……这固然与他当时意识模糊眼前发黑有关,但她的手法也的确叫人非常好奇。一点红是个武痴,瞧见没见过的兵刃,手法时,心里总会浮起一种想要拆开来研究透彻的好奇心,现下想到罗敷神秘的武功,忍不住起了探究之心。他本以为她是苗疆姑娘,身上不是蛊就是毒的,但她的蛊未免太恐怖了些,但凡是个男人就不敢细想,而真应该淬毒的鞭子与暗器上,却又干干净净的。……现下她竟又会使这般强大的火器。不过,过于探究自己友人的手段,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他只淡淡道:“以后别总把你那鞭子当镖绳用了。”罗敷的脸上绽开甜蜜的笑容,道:“好呢~”她又问:“说来,你师父暗中掌控你们这么多年,接的活儿怕是实不少,想来家底丰厚?”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红瞧见她说这话的样子,总觉得她的双手正像是苍蝇的两条细棍儿前腿一样正在搓来搓去。杀手淡淡地道:“他是你的手下败将,他的一切当然也应当归你。”罗敷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罗敷:说得也是哦!我为了杀他流了这么多血,可把我疼死啦,若没点好东西,我可真是亏死了……啊,不对,其实也不亏。一点红挑眉:“嗯?不亏么?”罗敷的双眼亮晶晶,活像个吃到糖的小姑娘:“不亏啊,只要你好好的坐在这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还有什么好吃亏的呢?”一点红怔了一怔。紧接着,罗敷就说:“不过呢,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杀都杀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带走吧?所以你先说说,你师父他有没有什么山间别业之类的房产留下来?”一点红:“…………”果然,这家伙的嘴巴比抹了蜜都甜。也难怪到哪里都吃得开,到哪里都有许多朋友愿意给她白吃白住。他似是无声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认识罗敷后,一点红就觉得自己总想叹气。一点红道:“别业当然有。”罗敷的眼睛霎时间亮得宛如夜空星辰。一点红:“…………”他尽职尽责地同这位打赢了他师父的胜利者清点财产:“我等十二人皆是在松江府一带的山中长大,师父置办过十几处产业,零落在中原各地,有拿来传递消息的,也有拿来做秘密接应点的。”罗敷欢呼:“十几处!”又强调:“都是我的!”杀手的碧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道:“都是你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