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大概也未遭毒手。他们这一行人坐下之后,也许是因为荆无命的气质实在过于冷漠诡异,使得这桌子上的气温凭空下降了好几度,金灵芝莫名觉得自己胳膊上寒毛直竖……下意识想换张桌子吧,又觉得这样显得她好没面子!于是只好直挺挺地坐着。罗敷瞧出了金灵芝的别扭,有点歉意地朝对方笑了笑,又戳了戳身边的荆无命,小声道:“少爷,你笑一笑,都吓到人家了。”荆无命:“…………”荆无命撩起眼皮,用死灰色的瞳孔和罗敷对视了片刻,罗敷很无辜地看着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个要求有多么为难人。于是荆无命侧了侧脸,把他拥有三道刀疤的右脸对着金灵芝。他右脸最长的那一道因划过了嘴角,令他的仿佛带着一种酷烈诡奇的冷笑。金灵芝:“…………”如果金灵芝有手机的话,此刻她一定会给罗敷发一个“流汗黄豆”的表情包。罗敷又冲她笑了笑,主动挑起话题道:“金姑娘用的是什么香粉,我总觉得这味道好闻得很。”金灵芝道:“这是我哥哥自己做的玫瑰香粉呢……罗姑娘若喜欢,我送你一些!”罗敷鼻子轻轻动了动,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你可别笑话我什么都想要。”金灵芝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笑,道:“我笑话你什么?我笑话你什么?我家的香粉这么好,你喜欢那是再正常不过啦!”她的精神果然已放松了下来,感觉自己与这位罗姑娘的关系也近了不少。罗敷笑得又温柔,又可亲,她身上的确有种令人想要亲近放松的魔力。金灵芝是个活泼性子,家世又好,这就导致她性情单纯,有了好奇心根本不会藏着掖着,也不管这事儿到底该不该问。她偷偷瞧了一眼面色惨白,像是大病一场的丁枫,低声问罗敷:“罗姑娘,这人也是你的朋友么?”罗敷懒懒地瞥了一眼丁枫。原随云原本的打算,大约是在进了无争山庄后,就先找借口把丁枫带走,说是妥善关押。但罗敷毫不怀疑,丁枫一脱离她的视线后,立刻就会莫名其妙的死掉。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原老庄主那“公平公正的审判”当然也就办不下去了。所以,她对原随云道:“丁枫武功已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今日老庄主大寿,不若让这混账东西也吃顿饱饭,明日公审时,也好有些力气。”原随云还欲再说,罗敷却又道:“少庄主,我就直说了,无争山庄多年不问世事,庄中的守备是否齐全?门人做事是否妥当?地牢可有备好?今日人多口杂,丁枫若是死了,老庄主的寿岂非平添晦气?要我说,还是放在大庭广众之下比较合适,有枯梅大师坐镇,谁敢胡来呢?”这一席话进退有度,枯梅大师一个眼神扫来,原随云又怎么可能当众去拂了华山派掌门的面子呢?良好的家世,有风度的举止,平时带给原随云的是便利,今日带给他的却只有枷锁和麻烦。因此,丁枫此刻就是坐在这张桌子旁的。他就坐在荆无命的旁边,身上总算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袖子很长,遮住了他惨不忍睹的手腕,他脖子上原本来锁了条锁链,就牵在荆无命的手上。荆无命的报复心显然相当强烈,丁枫骂他是条狗,他就把丁枫变成一条狗。不过现在那条锁链已经取下来了,因而金灵芝瞧不出他们的关系。罗敷轻轻道:“他呀……他生病了,又非说想要来给原老庄主贺寿呢。”金灵芝道:“其实何必呢,这大雪天气的,走这一趟反倒遭罪。”
罗敷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而另一边,上官飞的目光却仍然死死地盯着荆无命。荆无命这种武功修为,谁在瞧他,他根本不用抬头就知道,所以他连一眼都没看上官飞。上官飞却将他与罗敷说话的场面瞧了进去,罗敷言笑晏晏,神态鲜活,的确是个姿容绝世的美人。上官飞盯着罗敷,目光实在说不上有多么的良善,当然,说是恶意倒也太过了,就是很冒犯罢了。罗敷撩起眼皮,远远瞧了上官飞一眼。上官飞倨傲地瞧着她,忽遥遥端起酒杯,敬了她一杯酒。罗敷懒懒收回视线,继续同金灵芝说笑,根本没理会上官飞。上官飞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因他有个好爹的缘故,上官飞所见到的大多数人,对他都相当的客气,这样被无视了个彻底的体验,恐怕并没有几回,所以他不大习惯。他重重地把那酒杯放在了桌上。不一会儿,人来的差不多都齐了,大堂中摆了十几桌酒,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身着夹红小袄的丫鬟们鱼贯而入,美酒与美食如流水般的上桌,每一桌人都寒暄着,说笑着,饮酒吃菜,好不融洽。开席时,精神矍铄,儒雅温文的原东园老庄主出现,先是给大家伙儿一拱手,作了个揖,又说了些热闹的场面话,举起一杯水酒,遥遥敬了众人,众人自然也从善如流地举起了酒杯,祝老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热热闹闹地饮酒。罗敷也举起了酒杯,不过她以袖掩面,将那杯酒全倒了,一口没喝。她虽然平时总对陆小凤说“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看上去对自己的酒量相当没数。但实际上,能放心的喝醉酒,踉踉跄跄地走路说胡话,是因为有信任的伙伴们在身边。今日身在敌营之中,她当然不会喝酒误事,她要保持最好的状态!开场词都祝完之后,就正式开席了,人们推杯换盏,原老庄主带着儿子一桌一桌地同客人们敬酒,客人们也回敬一杯,丝竹雅乐声响起,却被客人们的笑声所掩盖大半。来到罗敷他们这一桌时,因这一桌坐的都是小辈,于是大家都站起来同原老庄主寒暄。荆无命:“…………”一点红:“…………”这两个从来没参加过这种场合的自闭剑客虽然互相之间都没说过话,此刻的心情大概都是差不多的,就是——烦,真烦。但罗敷已经站起来了,给他们使眼色使到眼角抽筋。一点红面无表情,站起来当黑色背景板。荆无命还不动,罗敷踢了他一脚,他才慢腾腾站起来——这人一站起来格外显眼,因为他比绝大多数人都高点。原东园过来,已瞧见了丁枫。他没过问过儿子所做的具体事,但父子二人心照不宣,以往原随云见丁枫时,并不会刻意地避开他爹。原东园知道这个人。丁枫木然地站着,似乎已失去了思想与个人意志,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原东园假装没瞧见这人,只同陆小凤,楚留香寒暄片刻,又对金灵芝,花清楼讲起了他们家中的长辈。说完这些,又端起酒杯,对罗敷